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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jianlin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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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当干柴遇到烈火

  天空是漆黑的,月光照耀着大地,也照耀着这座庞大的庭院,把每个地方都
铺上了一层皎洁的银白色。

  没有糟杂的喧闹声,四周幽静的可以听见风吹落叶声。温暖干净的厅堂内,
到处都洋溢着一股淡淡的檀香气息。

  吕温侯嗅着这股好闻的檀香味,心里觉得满意极了。无论是安静的环境,整
洁的屋舍,辉煌灿烂的灯火,还是那块书着「潇湘别院」的巨幅匾额,都令他非
常的满意。

  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现在的他已经到了中年,不再像毛头小伙子那
样意气风发了。年轻时最喜欢的狂饮和滥赌,这些年已基本绝迹于他的生活。

  正因为懂得了节制,所以他才会远离繁华喧闹的城市,在偏僻的郊外建造了
这样一处馆舍。每逢身心疲累的时候,他都会推掉应酬,到这里来悠闲的修养几
天。

  不过今天晚上,吕温侯却不是来放松的。一想到最舒适的那间卧房中,有一
个那么娇俏出色的尤物在等着自己驾临,他就兴奋的绷紧了全身的神经。

  然而在兴奋之中,却也夹杂着一丝丝的紧张和惶惑!?也难怪,不管是谁,
在和别人的老婆偷情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感到有些不安的。

  尤其是,这个尤物还不是一般人的老婆,是本城手握实权的大人物——震西
大将军谢宗廷最宠爱的妻子,新婚刚满周年的桃花夫人。

  吕温侯勾搭上桃花夫人,不过是这几个月的事。彼此之间正是一拍即合,常
常找机会避开众人的耳目,偷偷的在这「潇湘别院」里颠鸾倒凤。由于每一次都
很小心,至今还没有被任何人发觉。

  「春宵苦短,赶快抓紧时间吧!」他提醒自己,脸上满是迫不及待的表情,
加快脚步穿过长长的走廊,推开了卧室的房门。

  卧室十分宽阔,墙角摆着一张锦绣的软床,一个容貌娇艳动人的美妇正侧卧
在床上。她的俏脸白里透红,眉目间风致嫣然,仿佛天生就带着说不尽的春意,
就像是一朵正在盛开的桃花。

  她的娇躯包裹在厚厚的被子里,雪白浑圆的双肩裸露在外面,乌黑光亮的秀
发铺洒在枕间,看上去分外的惹人遐思。

  她闻声抬起头,嘴角边浮现出妩媚的甜笑,嗲声嗲气的道:「侯爷,你怎么
拖到现在才来?莫非是想冷落一下人家吗?」

  吕温侯随手掩上门,一本正经的道:?「夫人说哪里话?知道夫人你生性爱
洁,本候刚才特意香汤沐浴了半个时辰,免得身上的臭气熏坏了你的鼻子。」

  桃花夫人媚眼如丝的瞟着他,吃吃娇笑道:「难得侯爷这样有心,每次都肯
照顾人家这个怪癖,老实和你说吧,你要是敢剩下半点污垢,瞧我让不让你上这
张床!」

  吕温侯也笑了,满面色迷迷的笑容,舔着嘴唇道:「不但没有污垢,原本最
臭的那些地方也都洒了香精,夫人要不要尝一尝呢?」

  桃花夫人大发娇嗔,道:「侯爷你又调笑人家,真讨厌……我不来了……」

  她撒娇似的扭动着身子,手脚捶着床铺,被单下的春光若隐若现。?吕温侯
哪里还忍耐的住,三下五除二的除掉了自身的衣裤,一个饿虎扑食跳上大床,掀
开被子就钻了进去。

  「啊!侯爷你干什么?呀呀……」桃花夫人欲拒还迎的闪避着,挣扎着躲向
床的另一头,腻声说道,「别这么猴急嘛……哦哦……我替你……准备了点心。
哎……先吃一点好不好?」

  「不好!」吕温侯情沸如火,眼睛里闪耀着炽热的光芒,喘着气道,「我现
在唯一想吃的就是祢,我要把祢全身都吃下去。」

  他嘴里说话,手上也没闲着,很快就搂住了桃花夫人水蛇般的腰肢。两个赤
裸裸的身子,顿时如水乳交融般缠在了一起,在床上滚来滚去……?「喔喔……
不要嘛,啊……侯爷你好坏……啊啊……不要……」喘息声和呻吟声不断传来,
每一声都是那样的荡人心魄。

  紧拥着肉香四溢的美妙胴体,吕温侯的欲火一下子高涨到无以复加。他发出
兴奋的嚎叫声,挺起腰部准备一举攻陷摇摇欲坠的城门。

  蓦地,他心中没来由的一紧,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霎时袭遍了四肢百骸,既
像是深沉的寒意,又像是说不出的疲倦,然后,一切都在绝对意想不到的短暂中
结束了……

  「你……你怎么搞的嘛!」桃花夫人愤怒的尖叫着,猛地一脚将吕温侯踢到
了床下。

  她双颊气的通红,杏眼圆睁,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受了伤的母狮子。

  吕温侯狼狈的站起身,来不及向她解释什么,倏地转头对着对面的窗口,厉
声喝道:「什么人躲在那里,给我滚出来!」

  桃花夫人一怔,美目中的怒意顿时转为骇然,下意识的伸手拉过被子,遮盖
住自己不着寸缕的娇躯,失声道:「有人在外面?是谁?」

  只听屋外响起一声长长的叹息,窗户突然向两边打开,一个潇洒的身影随风
飘了进来,无声无息的落在了地上。

  吕温侯凝目一望,这是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散发
出一股难闻的异味。头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满脸胡子拉碴,像是好几天没有整
理过了。可是他的一双眼睛却非常的明亮,顾盼之间显得神采飞扬,再配上那浓
黑的眉毛、线条分明的面部轮廓,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一股无法形容的魅力。

  他也在看着吕温侯,惋惜的叹了口气,摇着头道:「行房的时候就应该专心
致志,不管周围发生了什么事,都不应该被它扰乱了自己的节奏。侯爷如此容易
受外界影响,哪里还能享受到房事的乐趣呢?」

  吕温侯听的怔住,桃花夫人也怔住。?他们实在想不到这个平空冒出来的年
轻人,一开口说出来的居然是这样几句话。而且他的神态又认真又诚恳,一副淳
淳教诲的样子,俨然是这方面的专家。

  过了好一会儿,吕温侯才回过神来,沉下脸厉声道:「阁下是谁?深夜擅自
闯入潇湘别院,意欲何为?」

  「抱歉,抱歉。」年轻人拱了拱手,脸上带着友善的笑容道,「在下只是个
过路的逃难之人,在荒山野岭躲避了十多天,已经好长时间吃过热食了。饥寒交
迫之下,才迫不得已的想做一回梁上君子,到这里来找点熟食果腹……」

  「胡说八道!」吕温侯打断了他,怒容满面的喝道,「厨房明明是在西边,
你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这样的谎话只好拿去骗小孩子,还不给本候从实招来?」

  年轻人骚了搔头皮,一本正经的道:「我本来的确是想去厨房的,但是两位
欢好的声音实在太吸引人了,把在下不知不觉的给诱了过来,无意中就饱了一次
眼福……」

  桃花夫人「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她忽然觉得这个人很有趣,抿着嘴笑道:
「明明是偷看还要巧舌如簧,你真不是个好东西。喂,老老实实的说罢,你到底
偷看了多久啊?」

  「该看的我全都看到了。」年轻人说到这里又轻轻叹了一口气,煞有介事的
道,「只可惜,这么精彩的一场戏却半途而废,可见在下的眼福还是不够好呀。
等一下两位若还准备继续演出,千万记得通知在下一声。」

  桃花夫人忍不住吃吃娇笑,娇躯犹如花枝乱颤般抖动着,有意无意的露出了
被单下的春光。

  年轻人的视线果然盯了上去,发亮的眼睛毫无顾忌的欣赏着她。那两道犀利
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直接的望见被单下美丽动人的裸体。

  吕温侯气的脸色铁青,双目中如要喷出火来,提高了嗓门叫道:「四铁卫何
在?还不给我过来!」

  话音刚落,纷乱的脚步声就从走廊处传了过来。「砰砰」两声响,卧房的门
向两边撞开,四个全副武装的大汉陆续冲了进来,在房间里一字排开。

  他们每个人的掌中都握着一根黝黑的长矛。锋锐的矛尖闪闪发亮,映照出了
四个人脸上的惶恐表情。

  吕温侯怒骂道:「不中用的废物!你们刚才都死到哪里去了?竟然连有人潜
入都不知道?」

  大汉们哑口无言,个个都感到颜面无光。他们是吕温侯精挑细选出来的随身
护卫,负责保护他的安全,平时就连一只苍蝇都别想穿透他们的防御圈,可是今
晚不知怎么搞的,给人一路潜到了鼻子底下却还懵然未觉。

  「还要我教你们吗?」吕温侯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字道,「把这家
伙拿下,杀无赦!」四条大汉齐声答应,手臂振处,四根长矛分别从上下左右刺
了出去,势道极是威猛!年轻人脚步一滑,向后飘退了数尺,叫道:「喂,怎么
说打就打,停手啊!」

  大汉们恍若未闻,长矛挟着呼呼风声奋力刺出,每一招都捅向胸腹要害,配
合的相当默契,显然经历过朝夕不断的苦练。

  年轻人转头望向吕温侯,咧着嘴道:「侯爷若不欢迎我,在下可以马上离开
此间,何必动粗呢?」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展动灵活的身法,一连避开了二十八招!四根凌厉无匹
的长矛,竟然连他的一片衣角都碰不到。?吕温侯冷哼道:「天堂有路你不去,
地狱无门却闯进来!今晚你休想有命离开此间!」

  他的双目闪动着杀机,下决心要将这不明身份的怪客除去!和桃花夫人的奸
情既然已落入此人眼中,为了慎重起见就只有灭口,才能保证消息绝不会外泄!

  年轻人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双眉上扬,沉声道:「侯爷真的要杀我灭口?
难道一条人命在你眼中,竟然是如此不值一哂吗?」

  吕温侯狞笑道:「只要能守住秘密,莫说是一条人命,就算是成百上千条,
在我看来也不过是杀鸡屠狗!」


  说话之间年轻人又拆了数十招,卧房里可以挪动的空间毕竟太小,四铁卫很
快就已完全发动了攻势!雪亮的矛影不住晃动,已经形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而这年轻人眼看就将落到了网中。

  吕温侯笑的更加恶毒,手掌陡然向下一挥,厉喝道:「杀!」?喝声未歇,
四铁卫身形齐晃,已然分别占住卧房的四角,将那年轻人包围在核心。四根长矛
犹如毒龙出洞般交剪而下,闪电般从前后左右同时刺到!

  这一招又纯熟又毒辣,而且下手绝不留余地,封死了所有可以闪避的退路,
竟是要将对方活生生的钉死在矛下!

  桃花夫人不禁露出惶然之色,失声惊呼道:「小心……」

  话犹未了,只听「当」的一声巨响,金铁交鸣之声震得人人耳鼓发麻。也不
知怎么回事,四根长矛的矛尖竟然撞击在一起,全都被这年轻人的双手牢牢的握
住了。

  四铁卫的八条手臂都撞麻了,个个胀的脸红脖子粗,奋起生平之力企图抽回
长矛,可是就如蜻蜓撼石柱一样,哪里能动的了分毫?吕温侯耸然动容,重新打
量着这衣衫破烂的年轻人,厉声道:「阁下究竟是谁?」

  年轻人笑了笑,脸上带着种懒散而又讥刺的表情,淡淡道:「不管在下是什
么人,侯爷如此滥杀无辜,不嫌太过心狠手辣了吗?」

  吕温侯恶狠狠的道:「本候偏偏就爱滥杀无辜,你又能拿我怎样?」

  「我并不能拿你怎样,难道还敢杀侯爷不成?」年轻人的声音还是很平静,
话锋却突然一转,正色道,「我最多也不过在你的脑袋上打几拳,屁股上踢几脚
而已,然后罚你在屋外吹上半宿的西北风!」

  吕温侯气的浑身发抖,一时连话都说不出来。年轻人却在好整以暇的微笑,
彬彬有礼的道:「当然,我还会顺便替侯爷睡了这位美丽的夫人。请相信,在下
的演出一定比你称职的多,也精彩的多!」

  这一下不但吕温侯暴怒的双目尽赤,桃花夫人的俏脸也火一般的热了起来,
就像是染上了一层胭脂,也不知是羞红的,还是被气红的。

  「呀呀……」四铁卫对视一眼,突然发出一声低吼,不约而同的抛下掌中的
长矛,从四个方向飞身撞向年轻人。他们虽然知道绝不是对手,但是对主人的忠
义却使他们宁死也不会认输,再怎么样都要拼命一搏!

  年轻人纵声长笑,反手将长矛统统掷了出去。每一根长矛的尾端都恰好击中
一条大汉的肋下,不偏不倚的封住了他们的穴道,竟是精确的不差毫厘。四铁卫
纷纷摔倒,全都在同一刹那晕了过去!

  吕温侯脸上变色,双腕疾翻,从床边抽出了一对精铁打造的短戟,纵身一个
箭步跃了上去,势如惊雷般袭向年轻人的面门。?

  他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掌中的这对镔铁戟上已下过了数十年的苦功,打败
过不知多少成名的好汉,为他赢得了赫赫威名。

  很多人甚至恭维说,古往今来用铁戟的英雄人物中,只有三国时期的温侯吕
布才能和他比拟。

  恰好他也世袭了一个侯爷的爵位,于是江湖朋友都不再称呼他本来的名字,
干脆就叫他「吕温侯」了。

  可是眼下,这个本来应该纵横无敌的温候大人,显然是遇到了很大的麻烦。

  他已经出尽法宝,连压箱底的本事都端出来了,却始终无法取胜。

  不论他的双戟舞的多快捷,招数用的多巧妙,对方只凭一双空手,就轻轻松
松的把所有的攻势都化解于无形。

  灯光闪动下,只见这年轻人满不在乎的微笑着,双手随意挥洒,时而出拳,
时而挥掌,时而弹指,时而点穴。好像天下各门各派的绝技中,只要是高明一点
的手上功夫,他都能驾轻就熟的运用。

  但是细细看去,年轻人所施展的又不完全像是那些秘而不传的绝学,倒更像
是他自己随机应变,临场发挥出来的高招。

  普天之下,有谁的手上功夫如此厉害,能达到这样神出鬼没的地步?

  吕温侯蓦地想起一个人来,掌心里立刻沁出了冷汗,几乎捏不住铁戟,惊呼
道:「你……你莫非是……」

  这句话还没说完,他突然觉得一股极大的力道袭来,整个人不由自主的转了
半个圈子,屁股上被狠狠的踢了一脚,同时脑门上也挨了两拳,力道不轻不重!

  深沉的睡意突然涌了上来,吕温侯眼前发黑,身子像一滩烂泥般跌了下去,
软绵绵的趴在地板上睡着了……

  年轻人拍了拍衣袖上的尘土,转头面对着躺在床上的桃花夫人,客气的道:
「抱歉抱歉,在下迫不得已打倒了这位侯爷,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啪啪啪……」出乎意料的,桃花夫人不但半点也不生气,反而鼓起掌来,
似笑非笑道:「好啊!盛名之下,必无虚士!任东杰果然不愧是人中俊杰……」

  年轻人怔了怔,吃惊的道:「怎么?祢认得我?」

  桃花夫人脸有得色,嫣然道:「就算是不认得你的面容,难道还认不出你这
双手吗?江湖传言,任公子有一双世上最灵活、最可怕的手,果然不是夸大其辞
呢,我今晚总算亲眼见到了!」

  年轻人仰天大笑,震得窗户嘎吱嘎吱直响,笑着道:「夫人的眼光很准啊,
只凭三招两式就识破了在下的身份,想来也必定是身负技艺的练家子了,佩服佩
服!」

  桃花夫人冲着他飞了个媚眼,嗲着嗓音道:「啊呦,任公子取笑人家了。在
你面前,哪个女人敢卖弄功夫呢?到最后还不是都得乖乖的向你服输?」

  这句话已经带有明显的挑逗意味,而她脸上那种风情万种的动人神态,更是
充满了说不出的荡意,足以令任何男人心跳加快,但是任东杰却偏偏视而不见。

  他迈开大步,在卧房里走来走去,一双眼睛东张西望,仿佛对什么都很有兴
趣,又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可自始至终就是正眼也不扫向床上的美人。

  桃花夫人十分惊奇,心头涌起了莫名的失落感,忍不住嗔道:「喂,你像个
没头苍蝇一样窜来窜去,到底想干什么……」

  任东杰仿佛没有听见,用力的嗅了嗅鼻子,突然精神大振的道:「啊,原来
是放在这里!」

  他快步奔到南面的墙角,拉开了其中一个古色古香的橱子,从里面拿出了两
壶散发着淡淡醇香的竹叶青,开心的发出了一声欢呼。?再向柜子里仔细望去,
除了竹叶青之外,居然还摆着一碟碟下酒的熟食。

  这些酒菜本是桃花夫人精心准备给吕温侯的。他有一个自年轻时就养成的习
惯,就是行完房事后一定要饱餐一顿,说是可以马上补充消耗过度的体力。想不
到现在却白白便宜了外人。

  任东杰笑的连嘴都合不拢了,兴高采烈的把酒食全都移到了卧室的案几上,
再搬了把椅子坐下,屁股还没落稳,就迫不及待的大吃大喝起来。

  桃花夫人又好气又好笑,双眉微微蹙起,直视着他娇声道:「只听说任东杰
是有名的色鬼,什么时候变成贪吃的饿鬼了?阁下莫非是冒名顶替之人?」

  任东杰一手撕着火腿,一手斟着美酒,嘴里咀嚼着肉骨头,口齿不清的道:
「饱暖才能……思淫欲嘛,祢若像我……这样,被人逼着过了十多天……茹毛饮
血的野人生活,保管什么事都会……先放在一边……」

  桃花夫人横了他一眼,大嗔道:「你撒谎!你若真是任东杰,世上有谁能逼
的了你呢?有本事杀你的人或许还有几个,可是能逼你的恐怕一个也没有哩!」

  任东杰长长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一言难尽,说起来可真是……一言难尽
啊……」

  能把任东杰逼得落荒而逃的人,当然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这个人的武功自然
相当高明,一手学自峨嵋派的剑法,已经练的炉火纯青了;这个人的名声也相当
响亮,无论是江南还是江北,没有听说过的只怕不多。可是这个人却一点也不让
人害怕,不但不让人害怕,相反还非常的讨人喜欢!

  事实上,喜欢这个人的武林人物,排起队来甚至可以站满一个军营。

  在江湖上,提起这个人的名字「玉女剑仙」柳如枫,又有几个年少多金、英
俊潇洒的侠少,能不为之心动爱慕呢?

  任东杰是在半年前认识柳如枫的。当时她正坐在西湖湖畔赏月、小酌。清澈
的湖水倒映着月光,轻风吹来,荡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月色虽然美丽,却掩不住她明艳清秀的玉容。美酒虽然清香,却香不过她身
上散发出的少女气息。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任东杰很快就醉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半醉半醒之间,他说了些什么,
又做了些什么,只迷迷糊糊的感觉到,那股好闻的香气一直缭绕在鼻端间。

  到了第二天早上,任东杰一睁开眼睛就发现,他和柳如枫正睡在一张床上大
被同眠,两个人都赤裸裸的一丝不挂。

  看到他醒过来了,柳如枫冲着他嫣然一笑,然后甜甜的告诉他,她已经是他
的人了。因为昨天晚上,她已经把少女最宝贵的贞节交给了他。

  然后柳如枫就很认真的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跟她回去成亲?

  这下子可把任东杰吓的魂不附体,连衣服都来不及穿,就连滚带爬的逃了出
去。他这辈子什么古怪的念头都起过,就是没有想过要「成亲」。

  于是任东杰就跑,而柳如枫就在后面穷追。好不容易他才甩脱了她,躲到了
金陵城里,原以为可以享受几天舒心的日子,谁知却被神凤帮总坛的一起血案给
卷了进去。

  等任东杰处理完血案和变故,正准备进一步追查害死凌夫人的幕后元凶时,
柳如枫却又找了上来,而且预先埋伏在城外,打算等他出城时捉他个措手不及。

  要不是老友祁楠志泄漏出消息,任东杰差点就要落入「魔爪」。他只好暂时
抛弃了缉凶的念头,从一个追捕者沦落成了被追的猎物,狼狈万状的重新踏上逃
跑的路线。

  这一次任东杰骑上健马,连续策骑了几昼夜,跟着又藏到深山老林里躲了十
多天,直到他确信柳如枫再也找不到自己了,才算放下了心事。

  只不过,他虽然再次成功的甩掉了麻烦,却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那荒
无人烟的山岭里,居然连兔子都找不到一只,他只好每天都采摘野果充饥,一张
嘴都快淡出了鸟来。

  所以这天晚上下山后,任东杰才会就近潜进了「潇湘别院」,想要填饱自己
饿得咕咕叫的肚子,没想到食物尚未入口,却先看了半场激情的春宫戏,跟着又
被迫动手打了一架。

  好在这场架很快就结束了,现在他总算可坐下来,全心全意的享用这顿告别
已久的美食了。

  可惜的是,如果有桃花夫人这样的女人躺在身边的床上,不管你想做什么事
情,恐怕都很难安下心来。

  「你真的就是任东杰?」她已经是第三次问这个问题了,眸子里闪动着异样
的光彩,「真的就是那个为了美色可以拼命,自诩江湖最风流的逐花浪子?」

  任东杰笑了,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带着点讽刺和自嘲:「像我这样声名
狼藉的人,难道还有人会冒充吗?」

  桃花夫人「嗯」了一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皙的玉臂,懒懒的支住香腮。

  她的半边娇躯略侧着,全身的曲线起伏有致,看上去相当的诱人遐思。

  灯影在暧昧的晃动,她的眼波也在渐渐朦胧,悄声道:「你……你刚才对吕
温侯说的,到底是不是……是不是你的真心话?」

  任东杰啃着凤爪,随口道:「我说了什么?」

  「你好讨厌哪……还装疯卖傻!」桃花夫人双颊泛起红意,佯怒的扭动着娇
躯。被单抖的更加开了,一双丰满雪白的大腿几乎全都露了出来,十根涂满了蔻
丹的足趾夸张的翘着,姿势极其的放浪形骸。

  这情景要多香艳就有多香艳,但任东杰却像是瞎了一样,茫然道:「我和他
说了那么多句话,不知夫人指的是哪一句呢?」桃花夫人轻啐了一口,红着脸腻
声道:「坏蛋,非要人家亲口复述给你听……唔,你自己说过的,要代替侯爷演
出……而且保证演的更精彩、更称职……」

  她的声音又娇媚,又动听,语气里更是满含着暧昧的暗示,可是任东杰的反
应却很冷淡,心不在焉的道:「哦?我保证过吗?」

  「你别想赖!」桃花夫人吃吃的笑着,风骚入骨的道,「你把我的男人打晕
了,我要你赔……」?她突然拥着被子跳下床,白的耀眼的四肢尽皆裸露,踮起
足尖一步步的走了过来。她走路的姿势也充满诱惑,腰肢轻轻的款摆着,就像是
在风中飘舞的桃花。

  任东杰恍若未见,只顾低头吃着盘中的食物。

  但桃花夫人却不肯罢休,走到他身边一屁股坐到了他的腿上,两只纤嫩的玉
臂大胆的勾住了他的脖子,撒娇似的道:「喂,你干嘛不理我?听到了没有,今
晚我要你赔……」

  任东杰的视线终于落到了她的身上,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她
道:「行啊,但不知是怎么个赔法呢?」

  桃花夫人笑的更媚,仰起俏脸贴近他的面颊,水蒙蒙的娇眸春意荡漾,两片
柔软的玉唇微启,吹气如兰的道:「就是……就是这样赔!」陡然间,一柄寒芒
闪烁的短刀忽地从被子里滑出,闪电般刺向任东杰的脖颈。

  与此同时,桃花夫人脸上的笑容已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股狠辣的表情,和
刚才的样子判若两人!

  刀光闪动,映照着她的双眼,美眸中满是冷酷之意。她这一刀竟然比吕温侯
的功夫还要高明的多,熟练的就像是在杀鸡!事实上,她也正是把任东杰当成了
挨宰的小鸡,等待着他的热血染红自己的刀锋……

  只可惜任东杰并不是鸡,哪一种鸡都没有他那样灵活的身手、那样高度的警
惕之心!?

  刀光才刚刚亮起,他的左手就已伸出,指尖在桃花夫人的脉门上轻轻一划,
这柄刀忽然之间就到了他的手中——他竟像是早就预料到了这一招!

  桃花夫人玉容失色,翻身急欲后退,谁知身形还未掠起,就被硬生生的拉了
回来,重新跌入了任东杰的怀抱中。

  更糟糕的是,这两下动作太过剧烈,原本裹在娇躯上的被单竟然散了开来,
于是她霎时变成了赤条条一丝不挂!高耸而赤裸的双峰,也不由自主的撞上了对
方宽厚的胸膛!?冷风吹来,桃花夫人只觉一阵寒意涌上心头,柔软的胴体也已
因恐惧而僵直!

  「你……你知道我要偷袭你?」她颤抖着嗓音道,「你一直在暗中提防我,
对不对?难道……你一开始就怀疑我了?」

  「不错。」任东杰淡淡道,「身为女子,祢应该更害怕奸情传开、身败名裂
才是!可是吕温侯尚且为了杀我灭口苦苦拼命,祢反倒表现的半点也不在乎,好
像跟自己完全没关系,这不是太不合理了吗?」

  他笑了笑,接着又道:「何况祢的眼力武功,明明犹在吕温侯之上,却假意
装出风骚放浪的样子勾引我。这种使用天赋本钱行刺的美人计,在下如果还会上
当,早就死过几十回了!」

  桃花夫人瞪着他,恨恨的道:「你怎么看的出我是假装勾引你?我刚才的戏
演的不好吗?」

  任东杰悠然道:「是不是假装我倒看不出来,我只知道,一个有严重洁癖的
女人,绝对不会向我这样浑身脏兮兮的臭男人投怀送抱的。她就算真的想诱我上
床,起码也应该先叫我去洗个澡才对。」

  桃花夫人后悔不迭,懊恼的道:「是我太过轻视你了,我原以为像你这样的
好色之徒,应该都是没有脑子的自大狂。」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忽然曲起双肘,猛地撞向任东杰的小腹!这一击出其不
意,势道威猛的不似女子发出的,企图一击成功!

  不料手肘撞在对方的肚子上,竟像是陷入了一堆棉花般毫不受力。

  桃花夫人心头大骇,百忙中收不住来势,一个俯身跌下,恰好背面朝天的摔
在任东杰的腿上。

  她还来不及翻转身,突听「啪」的一声响,赤裸的屁股上传来一阵疼痛,竟
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巴掌。

  「夫人实在是不识好歹!」任东杰板起脸,冷冷道,「看来我应该好好教训
祢一下,才能让祢明白是非!」

  说罢,他再度扬起巴掌,也不抹去满手的油腻,双掌挟带着呼呼风声轮流落
下,尽数拍打在那高高翘起的粉臀上,发出劈哩啪啦的响声。

  桃花夫人不禁尖叫了起来,声音中满含着羞愧和惊惶。?其实任东杰手掌举
的虽高,落下时却并不如何用力,可是她身为堂堂的将军夫人,地位一直高高在
上,几时受过这样的羞辱?

  「住手……坏蛋……你快住手!」她嘶声怒骂,手足不停的挣扎,但是腰间
的穴道早已被封住,哪里能挣的脱?

  不一会儿,原本光滑雪腻的双臀上,就多出了几道红红的痕迹。

  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耻,深邃的股沟在不易觉察的轻微收缩,连小巧精致的
菊穴都隐约可见……

  突然间,任东杰振臂一掷,将桃花夫人的身躯用力的抛到了床上,沉声道:
「五十大板已经打完,下次若有再犯,绝不轻饶!」?

  「砰」的一响,桃花夫人如腾云驾雾般落在床上。

  她一骨碌弹起,咬牙切齿的骂道:「混帐王八蛋,我总有一天要把你碎尸万
段!你来呀,有种就过来强奸我呀!还假惺惺的说什么下次。」

  任东杰掂起一粒花生米放进嘴里,慢条斯理的笑道:「不要着急,等我先用
完了这些酒菜点心,再来尽情的享用你美妙的身体好了!我保证不会让夫人失望
的!」

  桃花夫人瞧着他那调侃的笑容,恨的牙痒痒的,可是又偏偏拿他没辙,内心
深处不期然的升起了一股无法与之对抗的软弱感,而且很快就传遍了全身。

  任东杰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不动声色的道:「夫人不必再伤脑筋想着
怎样暗算在下了,我既然已经有了提防,祢无论用什么阴谋诡计都是白费心机!
在下良言相劝,夫人祢还是爽爽快快的投降吧!」

  他的声音很平静,语气中既没有恐吓也没有威胁,但却自然而然的蕴含着一
种强大的自信,使人不能不相信他所说的每一个字都是认真的,都是不容置疑的
现实!

  桃花夫人更加沮丧,残存的斗志顿时瓦解的干干净净。她忽然发现自己的神
经已经全部松懈,再也兴不起一丝一毫的抵抗念头!

  她本并不是个容易认输的人,可是现在也不知怎地,她却觉得自己除了乖乖
的服软认输外,再没有第二条路好走了。

  桃花夫人颓然软倒了下来,浑身无力的斜靠在枕头上,就像是个做错了事的
小女孩一样垂着粉颈,低声道:「我早就说过了,在你任公子面前,不管是哪个
女人,最后都只能别无选择的投降。」

  任东杰大笑,面色十分愉快的道:「好,这样的恭维话我很爱听!但是夫人
如果真心想要投降,就该拿出诚意来才是,至少也要接受些惩罚!」

  桃花夫人横了他一眼,明媚的眼波中带着三分讨好,三分柔顺和三分诱惑,
还有那么一分的惶恐,幽幽的道:「我已经是公子你的囊中之物了,你爱怎样惩
罚人家,就怎样惩罚人家好了……这样子算不算有诚意呢?」

  任东杰自顾自的斟了杯酒,懒洋洋的道:「光是口头上表态有什么用?要化
作具体的行动才算数哩!」

  他这句话本是随口调笑,想不到桃花夫人竟认真起来。她的俏脸微微一红,
贝齿咬了咬口唇,突然翻身躺了下来。晶莹剔透的玉体横呈在床上,看上去就像
是件精雕细琢的瓷器,全身的迷人曲线也展露无遗。

  「好人……」她双眸荡漾,两条雪白的大腿朝着任东杰的方向略略分开,无
限的春色若隐若现,腻着嗓子道,「这样的行动,是不是能让你满意呢?」

  任东杰的心跳陡然加快了不少,但表面上却装作不为所动,啜着杯中酒淡然
道:「好像还不够。」

  桃花夫人满脸红晕,呼吸突然有些急促了,丰满的酥胸也开始上下起伏。她
扭捏了片刻,双腿继续向两侧缓缓的张开,角度越来越大,不一会儿就完全的打
开了。

  任东杰倏地顿住了呼吸,双目也不由自主的发直了。

  只见床上的美人仰天而卧,一双纤巧的玉足高举,完全是一副任君采摘的驯
服模样。

  「这样……你……你满意了吗?」桃花夫人的声音已经发颤,她尽管看不见
任东杰的面容,但却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对方那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光正灼灼的
盯着自己的私处,把自己由内到外都已看穿!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个男人面前,才叫做真正彻底的赤裸,再没有任何秘密
可言!

  这种感觉令她又羞耻又惊惶,但内心深处却在隐隐的兴奋,浑身上下更像是
有一股热流充盈激荡,逐渐的汇聚到了小腹间。

  蓦地,桃花夫人的娇躯轻颤,嘴里不可抑制的发出喘息声,股间突如其来的
感到一阵温暖——这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竟是只用眼睛注视着她,就令她攀登了
一次绝顶!?

  泛滥的汁水从花唇里渗出,打湿了桃源周围的萋萋芳草,沿着耸起的臀部淌
落在床上。空气中顿时泛起了一股轻淡却糜烂的气息……

  看到如此旖旎的景象,任东杰再也坐不住了。为了逃难,他半个月都没有碰
过女人,这种史无前例的「禁欲」生活,已经使他身体里的精力积累到了危险的
程度!

  特别是在吃饱喝足后,欲望升腾更是势不可挡,这时候就算是一个姿色平庸
的女子,也足以将他的欲火点燃,更何况眼前的还是这样娇媚的一个全裸美人。

  「呀——」任东杰一声长啸,随手掀翻了案几,整个人纵身跃起,飞掠向床
铺。只听几声衣帛撕裂的声音响起,半空中纷纷扬扬的落下不少散碎布片。他竟
是在腾空的极短时间内,就用妙绝天下的双手把自己剥的精光!

  桃花夫人闻声抬头,眼前突然一花,对方的身影已黑压压的到了正上方。她
还未曾反应过来,高举的足踝就被两只铁腕握住,顺着来势按向自己的头顶。

  她发出惊呼声,只觉双足被一股大力拉扯着,柔软的娇躯不由自主的向上弯
曲,饱满的双臀更是被迫翘高,姿势极其的猥亵。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粗热坚硬的阳具眨眼间就已兵临城下,准确的对准了
鲜嫩的肉缝,藉着冲力猛地长驱直入,一下子就捅到了蜜穴的最深处。

  「哎呦……」桃花夫人痛得尖叫一声,美丽的脸庞霎时扭曲了。尽管爱液横
流足够湿润,但是这股巨大的冲力仍是让她吃不消,十根玉指倏地抓紧了床单!

  任东杰料不到她竟是如此疼痛,心中泛起怜意,忙低下头轻吻着她圆润的小
耳珠,连声道:「我弄痛了祢吗?真是对不起,夫人的美实在是让人迫不及待,
在下才会一时唐突,得罪得罪。」

  桃花夫人长长的吁了口气,略带委屈的望着他,可怜兮兮的道:「任公子,
你真狠心哩,那么重的责罚人家!江湖中不是说你最懂得怜香惜玉吗?」

  任东杰面带歉意,往她的耳孔里轻轻的呵着热气,柔声道:「那么我先抽出
来,让祢歇歇好不好?」

  桃花夫人阖上美目,眉心渐渐的舒展,俏脸上重新浮现出春意盎然的媚态,
腻声道:「不……不必了,现在已经好多了。老实说,人家还是首次,第一下就
被人探到……那么深……」

  任东杰心中一荡,伸手握住她高耸挺拔的双乳,一边体会着那滑腻绵软的手
感,一边轻薄的笑道:「真的吗?那么比起祢丈夫,比起那位侯爷又如何呢?」

  桃花夫人双颊发烫,喘息道:「那要你……你做完了才知道……」

  她嘴里呢喃着,身体忽然变的更加兴奋。 一个是十多天没有交欢「禁欲」
已久的男人,一个是刚和情夫做了半场戏,欲望已经高涨的女人,这样的两个人
碰到一起,就像是干柴遇到了烈火,不熊熊的燃烧起来才怪呢!

  突然,在桃花夫人毫无顾忌的淫声浪语声中,响起了两下轻微的响动。原来
是昏倒在地下的吕温侯,恰好在这个时候悠悠醒转了过来。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第一眼就望见了床上那两个赤条条的男女,正搂抱在
一起激烈的叠股交欢。

  「这是怎么回事?」他一蹦三尺高,差点儿气炸了肺,激怒之下连话都说不
清楚了,「你们……你们这对狗男女,欺人太甚,简直欺人太甚!」

  没有人理他。床上的好戏依旧如火如荼的进行着,两个人都是一副浑然忘我
的投入模样,显然都已陶醉在巨大的快乐之中。

  吕温侯暴跳如雷,突然纵身朝床头飞掠了过去,双掌运起毕生之功力,在狂
吼声中猛地向前推出!

  这一招攻击的本是任东杰的背部要害,可是不知怎么搞的,双掌落下时,击
中的却偏偏是他的右臂。

  吕温侯只觉浑身剧震,不仅打出的掌力如泥牛入海般消失了,还被反震得一
连退出数步,险些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惊怒交集,知道自己远远不是对手,但要就此咽下这口气,面子上却又下
不来,只能虚张声势的喝骂道:「王八蛋!你有种就过来,本候爷和你再战三百
招!」

  「就算要打架,也不现在动手。」任东杰总算开了口,一本正经的道:「我
说过,行房的时候就应该专心致志,否则又怎么能享受到其中的乐趣呢?还望侯
爷暂勿打搅,等完事了在下再来奉陪!」

  吕温侯简直哭笑不得,实在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一种人。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突然大叫一声:「气死我了!」伸手在胸膛上捶了
两拳,怒气冲冲的掉头走出了卧房。

  任东杰松了口气,目送着他的背影离去,自言自语道:「好了,这下子再没
有人来骚扰了,我总算可以安心啦!」

  桃花夫人已是秀发散乱,全身香汗淋漓,看上去更是说不出的娇媚,呻吟般
的道:「好人……那你还不放开手脚……把你全部的本事都……都用到人家身上
来……」

  她微张着红唇,双眼水汪汪的满是荡意,一脸渴望被激烈侵袭的神情。这越
发激起了任东杰的占有欲,几乎把浑身的解数都施展了出来。

  时间缓缓的流逝着,四铁卫也先后醒来,静悄悄的溜走了。只剩下这对沉浸
在肉欲快感中的男女,在美妙绝伦的仙境中尽情的遨游……

  好半晌,喘息声渐渐的平息了。两个人一起疲惫的倒下,静静的躺在床上,
赤裸的身体却兀自难舍难分。

  桃花夫人像只小猫般伏在任东杰的怀里,仰起俏脸由衷的道:「任公子,你
真厉害,我从来都没有这样……这样快活过。」

  任东杰随口道,「是吗?不知比祢丈夫和吕温侯,在下的手段算是如何?」

  桃花夫人撇了撇嘴,媚眼如丝的道:「那还用的着说吗?你才是真正的男人
哩,他们和你比起来,简直就像是没发育好的小孩子!」

  任东杰忍不住放声大笑,他心里自然明白,桃花夫人是故意说些奉承话来讨
好他,可心里还是感到十分受用。

  他呵呵笑着,伸手在桃花夫人高耸的乳房上捏了一把,轻薄的道:「既然如
此,夫人是否有兴趣再来几个回合呢?我保证可以让你更加的快活!」

  桃花夫人的呼吸一下子又急促了,丰满的酥胸起伏着,俏脸上重新布满了诱
人的红潮,嘴里喃喃道:「不……不行了……无论如何……不可以再来了……」

  任东杰没有作声,手掌上却突然加大了几分握力。

  「哎呀……」桃花夫人娇躯直颤,喉咙里发出一声呻吟,死命压着任东杰的
手哀求道,「真的……不可以了……我若不能在天亮之前赶回去,那……那……
就糟了。」

  任东杰霍然一惊,脑子里顿时清醒了过来,想起怀中的美女可是本城谢大将
军的夫人,如果因一时不慎败露了奸情,那可是大大的不方便。

  念及此,他忙收回了作怪的大手,温言道:「那么夫人就赶紧回家吧,免得
惹出无谓的麻烦。不过眼下天还未亮,祢一个人回城是否安全呢?」

  桃花夫人娇笑道:「放心好了,这条路我已走过许多次,不会有事的。再说
人家的武功也不差呢,想要对付我只怕还没那么容易。」

  她掠了掠散乱的云鬓,恋恋不舍的离开了任东杰的怀抱,拾起床边的衣裳一
件件的穿回了身上。不一会儿,丰满成熟的胴体就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了,看上去
完全是一个衣着典雅的贵妇人,又有谁能想到她刚才在床上的风情,竟是那样的
销魂,那样的放浪?

  任东杰突然也跳下床来,迅速的着好了衣裤,简单的道:「反正我在这里也
留不住了,干脆和夫人一道上路,等进城之后再分道扬镳吧。」

  说罢,两个人一齐离开了卧房,沿着长长的走廊向外走去。宽阔的庭院里寂
静的没有一丝声响,只有他们俩轻微的脚步声在回荡。

  任东杰游目四顾,讶然道:「这么大的一处院舍,难道只有吕温侯和四铁卫
居住吗?怎地我潜进来的时候,竟然连一个服侍的下人都没有见到?」

  桃花夫人嫣然道:「这里本来倒是有不少仆役,只是每次我来之前,温候都
会将他们暂时打发走,以免人多走漏了风声。」

  任东杰失笑道:「这位温候大人想的可真周到啊……唔,不知眼下他人在何
处?承蒙他招待了一顿好酒好菜,还有这样出色的一位美女,我总该当面谢谢他
才是。」

  桃花夫人咯咯媚笑,纤指点着数十步外的一处房舍,抿嘴道:「他每次着恼
时,都会一个人躲到那间书房里生闷气,许久也不出来。」

  任东杰咳嗽一声,装模作样的掸了掸衣襟上的尘土,步履稳健的走到那房舍
前,伸手在关闭着的门户上敲了敲,扬声道:「侯爷,在下给你……」

  话未说完,房门突然无声无息的开了,原来这两扇门竟是虚掩的,应手被推
了开来!

  任东杰略有些奇怪,举步踏进屋里,藉着不甚明亮的灯光抬头一看。他的眼
睛突然睁大了,脸上的表情也在刹那间凝结!?吕温侯果然在这间书房里,可是
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一个全身僵直的、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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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anjianlin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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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书房陈尸

  冷风吹过,书桌上几支燃的只剩下半截的残烛,正在闪烁不定的飘摇。吕温
侯直挺挺的躺在地板上,惨白的面容扭曲着,死鱼般凸起眼珠正瞪着门口的方向,
带着无法形容的恐惧之意!

  任东杰倒抽了口凉气,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几个时辰前还是一个活生
生的男人,现在却已变成了一具冰冷的死尸!

  桃花夫人察觉他神色不对,惊疑不定的道:「怎么了?」走上前来,一眼见
到了地下的尸首,吓得花容失色的尖叫起来。

  任东杰反应极快,及时的伸手掩住了她的口唇,压低嗓音道:「禁声!我们
先在庭院里搜一搜,说不定杀人者仍在此间!」

  桃花夫人娇躯发颤,竭力的平稳着呼吸,强自镇静的点了点头。

  两人放轻脚步,悄没声息的掠了出去,警惕的向四下里观望着。

  但见庭院中树影幽幽,花香阵阵,放眼所及尽是亭台楼谢,哪里还有半个人
影?

  任东杰不死心,沿着墙角仔细的逡巡着,把整个别院都搜索了一遍。

  很快给他发现,四铁卫也已惨遭毒手,尽数伏尸在离大门不远的石板路上,
全都是被人以重手法击碎头骨而亡。

  然而除此之外,却并无其他发现了,看来行凶之人早已离开。任东杰在确定
了这一点后,只得返回吕温侯被害的书房。

  桃花夫人紧跟在他的身后,脸上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颤声道:「这……这
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杀了他们?」

  任东杰不答,只顾留神打量着整间书房,极其冷静的检视着屋子里的一切。

  只见房间的正中摆着张檀木制成的书桌,吕温侯的尸体就在桌脚下,喉管不
知是被什么利器切断的,暗褐色的血迹流的满地都是,给人触目惊心的感觉。

  尸体的旁边,是一把斜斜翻倒的太师椅,看来他是在腾身从椅中跃起时,被
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搏杀的。不但一招致命,连呼喊声都没有机会发出来!

  书桌的前方,还摆放着另外一张椅子,铺着层温暖的软垫。左侧相距两尺远
的地面上,则是个倾覆的托盘,数十片碎裂的瓷器散落在周围,一看就知道是茶
杯的碎片。

  从方位上判断,这个盛放着茶杯的托盘,不可能是吕温侯砸落的。那么十之
八九就是行凶者干的了,此人坐在吕温侯对面的椅子上,和他隔着一张书桌,大
概被什么事情激起了怒火,愤然下随手摔掉了茶盘。

  但是吕温侯既然在书房里会客,又用茶水招待,可见来者必然和他认识。而
一向寸步不离保护他的四铁卫,竟然不是死在同一个地方,很有可能是被他有意
遣开的。这样说来,吕温侯和此人相会,要谈的肯定是件极机密的大事,所以连
贴身的护卫也要瞒着。

  不过,双方既然认识,又在商议大计,为什么会突然翻脸杀人呢?这次行凶,
到底是事先预谋好的,还是临时起意动了杀机?

  任东杰沉吟着,慢慢的在房间里踱了几个圈子。他一边开动脑筋飞快的思索,
一边用那双明亮的眼睛认真的观察,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微的地方。

  「今晚来到这间书房的客人,最少也有三个!」他突然开了口,声音里满是
自信。

  桃花夫人愕然道:「你怎么知道?」

  任东杰莫测高深的一笑,继续道:「一个人练有深厚的掌上功夫,但是才刚
刚出道未久;一个人浑身打扮的脏兮兮的,比我现在的样子还要不堪;还有一个
是女人,在他们之中的地位却最高。」

  桃花夫人更加惊讶,不解的道:「你又没有亲眼见到,怎能如此肯定?」

  任东杰神色从容,蛮有把握的道:「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但是却可以从现场
遗留的痕迹上分析出来。」

  他顿了顿,指着书房的两扇门道:「你有没有注意到门后的那根横栓?那可
是熟铜制成的,非常结实,但是末端的一小段却被扭弯了。」

  桃花夫人依言俯身,在那横栓上望了两眼,咦了一声道:「确实如此,可这
又说明了什么呢?」

  任东杰沉声道:「横栓不会自己弯的,必然是被人用手掌扭成这样的,这个
人的掌上功夫可想而知,起码也有二十年以上的火候!」

  桃花夫人道:「不过,他扭弯这横栓做什么?是想用武功来示威吗?」

  任东杰摇头道:「他若想示威,就应该将横栓抽出来,从中间拗成两段才是。
我猜想此人自入房以后,一直都站在门后负手而立,只因心情十分紧张,才不知
不觉将横栓的末梢扭弯了一截。」

  桃花夫人顿悟道:

  「所以你才说,此人出道江湖的时间不长。因为老手在杀人之前,是绝不会
这样紧张的。」

  任东杰微笑道:「不错,他站在门边,八成是为了防止吕温侯逃走。而另外
一个邋遢之人,则堵住了那一头的窗户,书房的两个出口就此全部被困死。」

  桃花夫人奇怪的道:「你又怎么知道另一人在窗边,而且还能肯定他身上不
干净?」

  任东杰道:「你瞧瞧窗户下面,墙壁上有淤泥和污物的擦痕,以及小半个鞋
印;附近的地面上还铺着一层尘土,显然是有个浑身肮脏之人曾经靠在窗边过,
而且姿势相当的放松。这个人一定是经常干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心态也保持
的相当平稳。」

  桃花夫人听得不住点头,美丽的眼睛转了转,咬着嘴唇道:「这两个人的身
份想必较低,因此负责堵住出口。坐在书桌前谈话的人才是主角,这一点我已明
白了,可是,你又怎么知道她是女人呢?」

  任东杰弯下腰,从椅脚下那堆四分五裂的茶杯中,掂起了一块较大的残片,
挥手将它掷向桃花夫人,随口道:「祢自己看吧。」

  桃花夫人以袖遮手,小心翼翼的接住了残片,只看了一眼就恍然大悟——那
显然是一块茶杯边缘部份的残片,上面赫然留着个淡淡的胭脂唇印,小巧的像是
片娇艳的花瓣。

  她抬起头来,眸子里满是钦佩之色,由衷道:「想不到任公子如此心细如发,
任何线索都瞒不过你的眼睛……唔,除了这些,你还看出了什么吗?」

  任东杰耸了耸肩道:「可惜我对验尸没有什么研究,不然倒是可以分析出更
多的结论来,眼下只能粗略的检查一下了!」

  他蹲低身子,捏了捏吕温侯尸首的肌肉,又尝试着提起垂在地上的右臂,沉
吟道:「从尸体的僵硬程度来判断,侯爷死了至少也有两个时辰……」

  桃花夫人低呼道:「两个时辰之前,差不多是子夜时分的时候!那时候正是
我们……」说到这里脸上一红,不自禁的流露出妩媚之态。

  任东杰苦笑道:「是啊,那时候我们正在纵情享乐,刚好到了最振奋的关头。
本来就不会去留意周遭的环境,加上书房和卧室有好一段距离,宾主双方又都刻
意的压低声响,因此完全没有惊动我们这对快活的野鸳鸯。」

  桃花夫人「扑哧」一笑,忽然又皱起眉头,迷惑的道:「可侯爷为什么不呼
救呢?只要他放声一喊,不但四铁卫会即刻赶到支援,就连你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吧!难道他一直没察觉对方动了杀意,是突然遭到暗算而死的吗?」

  任东杰断然道:「不,从对方发怒摔杯起,温候就必然已有了戒备。他不呼
救,可能是知道对方的武功太高,一招就足以取他的性命。如果不惊动他人,说
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若贸然呼救却反而会使矛盾急剧的激化,迫使对方骤下杀
手!」

  桃花夫人笑容逝去,脸上现出惧意,结结巴巴的道:「这世上……真有人能
一招就杀了他?侯爷的武功我清楚,已可算的上是江湖上准一流的身手了,那么
这个下手之人岂非……岂非……」

  任东杰默然不语,目中却也隐隐露出骇异。

  他暗自盘算,如果是自己要杀吕温侯,最少也要用五招!难道今晚来的人,
武功竟已达到奇乐宫宫主、赤焰教魔君那种绝顶高手的境界吗?还是说……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蓦地跳了起来,失声道:「不,不对!事实并非这
样。」

  桃花夫人吓了一跳,随即惊喜的道:「你可是想到了什么?」

  任东杰深深的吸了口气,一字一句的道:「这书房里还有一个人!今晚的来
客不是三个,是四个!」

  他的眼睛在发着光,胸有成竹的道:「只有两人夹击,联手的威力才会这样
巨大。其中一个人用气势压住吕温侯,吸引了他大部份的注意,另一个人才能顺
利的一击成功!」

  桃花夫人猛醒道:「有道理,这第四个人想必是站在椅子旁边的!但亲自割
断侯爷喉管的却不知是他,还是那个坐在椅子上的女人?」

  任东杰叹息一声,喃喃道:「这个人自进屋以来,竟没有留下半点痕迹,险
些使我看走了眼。不管此人是男是女,都必然不是个简单的脚色!」

  桃花夫人抿嘴笑道:「但他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任公子的法眼,你岂不是比他
更厉害吗?」

  任东杰出了一会儿神,淡淡道:「夫人莫要再恭维我了,还是好好想一想,
行凶之人的身份来历才是正经。」

  桃花夫人懒懒的道:「想什么?我和吕温侯相识不过半年,彼此之间了解的
并不深呢。他的死活跟我有什么关系,干嘛要费尽心机替他寻找凶手?」

  任东杰没好气的道:「一夜夫妻百日恩,难道祢就半点也不念旧情?」

  桃花夫人吃吃媚笑,嗲声嗲气的道:「人一走茶就凉,这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子的嘛,再说,有了你这个新欢,还老念叨着旧情做什么呢?」

  她说的十分坦然,心情像是也轻松了不少,再没有刚看见尸首时的惊惧害怕
了。

  说着说着,一个丰满柔软的娇躯就故意贴向任东杰,高耸的双乳献媚般挨擦
着他的身子,美眸里又漾开那股浓的化不开的春意。

  任东杰的心跳忽然又加快了,如果不是时辰不对,地点也不对,他真想立刻
将这风骚入骨的荡妇剥的精光,然后压在身下就地正法掉,给自己的宝贝命根子
再开一次大餐。

  他正想说上几句调笑的话,讨些口舌上的便宜,突然目光一瞥,像是无意中
见到了什么古怪事物似的,口中低低的「咦」了一声。

  桃花夫人立时察觉,眨着眼道:「怎么,你又有什么新发现吗?」

  任东杰缓缓点头,沉声道:「祢看看这张书桌,上面的摆设是不是有些奇怪
呢?」

  桃花夫人趋前细看,只见书桌上除了文房四宝、裁纸用的小刀这些必备物品
外,左下角还放着一管塞满了烟丝的旱烟袋,一个晶莹光润的书签,还有一朵刚
刚摘下来的、还没有凋谢的残菊,成品字形的叠成一堆。

  「你是说这三样东西吗?」桃花夫人摇了摇头,不以为然的道,「虽然它们
这样放在一起,看上去是有些不协调,可未必就有特殊的用意。或许是温候当时
的心情紧张纷乱,一直在不自觉的摆弄手边东西的缘故。」

  任东杰道:「如果是不自觉的随手摆弄,绝不会如此泾渭分明的,单独把这
三样事物放在一边!这分明是温候处心积虑留下的一条线索,想要用来做出某种
暗示。」

  桃花夫人似信不信,妙目重新注视了过去,喃喃道:「这三件东西风马牛不
相及,到底在暗示什么呢?简直是莫名其妙!这种线索真让人伤脑筋。」

  「没有那么难猜吧?在我看来就相当的简单!」任东杰笑了笑,不慌不忙的
道:「有『烟』又有『花』,这不明摆着是『烟花女子』的意思吗?即是说来客
中的那个女子,很有可能是身在风尘。」

  桃花夫人明眸一亮,喜上眉梢的道:「对,一定是这样!」

  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懊恼的道:「不过单是在本城里,烟花女子就有成百上
千,却去哪里寻找凶手呢?还有那书签又表示了什么?」

  任东杰沉吟着,用揣测的语气道:「这书签是用上好的碧玉雕成的,参与行
凶的这个烟花女子,莫非和」玉「有什么关系不成……」

  桃花夫人听到这里,娇躯忽然一震,失声道:「啊,难道是她?」

  任东杰动容道:「谁?祢说的是谁?」

  「玉玲珑!」桃花夫人脱口而出的叫道,嗓音已然有些发颤。

  任东杰目光闪动,追问道:「玉玲珑是谁?」

  「你不知道吗?」桃花夫人的表情变的有些异样,像是有些自惭,又像是有
些嫉妒,咬着嘴唇道:「玉玲珑就是目前全城最有名的当红名妓,怡春院的头牌
姑娘!她来到这里不过短短数月,可是她的艳名却已家喻户晓,据说已经迷住了
城里至少一半男人的心!」

  任东杰失笑道:「真的还是假的?只是区区一个风尘女子罢了,没有这么夸
张吧?」

  桃花夫人横了他一眼,嗔道:「你以为她是那种人尽可夫,只要有钱就可以
嫖到的等闲货色吗?告诉你,她的架子可是大的很哩,轻易不肯见客。多少公爵
王孙、高官巨富散尽了千金,却还买不到她的凝眸一笑。」

  任东杰大感兴趣,眯着眼若有所思的道:「那也许是因为,她想要的并不是
钱财……」

  桃花夫人又咬了下嘴唇,没好气的道:「你是不是也想找她,去碰碰运气?」

  任东杰微笑,反问道:「祢说呢?」

  「我不准你去!」桃花夫人陡然叫了起来,扑上来搂住任东杰的脖子,撒娇
道,「你是我一个人的,那么销魂的滋味,人家天天都要嘛,不许你把我抛在一
边。」

  任东杰忍不住伸出手,在她成熟动人的娇躯上逡巡着,嘴里笑道:「放心吧,
我最近精力充沛的很,不会冷落夫人的……」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突然顿住了,脸色微微一变。桃花夫人并未发觉,软绵
绵的靠在他身上,正想去触那昂扬雄伟之物,却被他挥手制止了。

  「祢听!」任东杰压低嗓音,轻声道,「有很多人进了庭院,正朝这个方向
走来。」

  桃花夫人身子一颤,立刻从情欲中惊醒,侧耳细细听去。寂静的夜色中,果
真传来了一阵阵轻微而有序的脚步声,片刻后就到了近处。

  「这些人是什么路数?」桃花夫人骇然道,「莫非是凶手去而复回,召集了
许多人来,想一并杀掉我们两个灭口?」

  任东杰呼的一口气吹熄了蜡烛,整个书房霎时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他反身
窜到窗户边,向窗外望了一眼,随即又退了回来。

  「不是凶手,是衙门里的捕快!」他淡淡道,「一共不下二十人,个个全副
武装,看样子是来捉人的哩!」

  桃花夫人跺脚道,「凶手早就离开了,他们来捉谁?难不成是……是……」

  任东杰镇静自若的道:「除了夫人和在下,还能是谁?凶手当时故意不惊扰
祢我二人,就是想要我们俩来顶缸。」

  就在这时,数十道耀眼夺目的火光,突然在窗外亮了起来!显然是捕快们一
齐燃着了火把,将整个庭院照耀的亮如白昼!

  桃花夫人十分焦急,失色道:「这可怎么好?」

  任东杰当机立断,悄声道:「我这就冲出去,把他们全都吸引开,夫人就可
以趁乱逃走了。」

  桃花夫人迟疑道:「但是……」

  任东杰截断了她,用不容置疑的口气道:「没工夫再犹豫了!等一下我会缠
住他们当中带头的好手,剩下的捕快料想不足畏惧,绝不可能追上祢的轻功!」

  他挥袖一拂,将地上散落的茶杯碎片尽数卷入袖中。心念转动之间,倏地伸
手在书桌上扰乱了几下,现场顿时被破坏无遗。

  桃花夫人眼睁睁看着,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只能叮嘱道:「你……千万
要小心!」

  任东杰洒然一笑,身形突然纵起,猛地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喀嚓嚓」几声响,碎裂的木屑上下翻飞,他整个人化作一道矫健的黑影,
眨眼间就掠到了庭院上。

  周围霎时传来了呼喝声,此起彼伏的响成一片。十多个身形剽悍的捕快,分
别从不同的方向奔了过来。

  他们清一色的黑衣劲装,手中挥舞着明晃晃的火把,脚下的步伐甚是迅速,
意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形成包围圈!

  任东杰不但不避,反而迎面冲向人群最多的地方。同时双手齐扬,将袖中的
碎瓷片连珠箭般掷了出去!

  只听「啊呀」的惊呼声不绝于耳,一块块碎瓷片就似长了眼睛一样,准确的
击中了捕快们的手腕。火把纷纷的应声跌落在地,滚动了两下后就熄灭了。

  庭院里霎时又黯淡了下去,只剩下寥寥数点火光还在闪烁。五六个身手敏捷
的捕快却已奔到了身边,掌中的水火棍发出呼呼的风响,齐刷刷的沿着腿骨扫来!

  这正是捕快拿人最常用的方法,只要敲裂了一个人的膝盖,那么他就算跑的
比兔子还快,都逃不出天罗地网了。

  只可惜这次他们要捉的人并不是兔子!即使是真正的兔子,速度也不会有他
这么快!

  呼的一声,捕快们只觉眼前一花,这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就消失了。等他们回
过神来,对方竟然已经掠到了数丈开外!

  剩下的捕快忙一拥而上,各自舞动水火棍拦截。但任东杰的身法快的不可思
议,在夜色的掩护下东奔西窜、跃高伏低,根本无人能欺到他身周三尺之内。

  眼看他就要逸出包围,蓦地,一声怒吼在身后响起,嗓音洪亮而浑厚,盖住
了现场所有的响声。

  任东杰右臂一振,残余的碎瓷片疾如流星般射出,将最后几支火把打灭。百
忙中回头一看,对面的高墙上站着三个高矮不同的人影,全都是六扇门的公人打
扮。

  「大胆贼子,还敢负隅顽抗!」暴喝声中,分立左右的两条汉子一齐纵身扑
来,在半空中不约而同的亮出了兵刃,一柄是沉甸甸的狼牙棒,一支却是金灿灿
的神龙鞭!

  棒势沉重,鞭走轻灵,一上一下的袭向任东杰的要害。

  这两个人的武功,明显比那些捕快高出了好几倍,已经达到了江湖好手的境
界。

  可是在任东杰眼里,这样的招数还不能对他造成怎样的威胁。

  事实上,他关注的并不是这两个动手的家伙,而是那个一直伫立在墙头的玄
衣人。

  夜风呼啸着吹来,玄衣人顶戴竹笠,瘦削而高挺的身形凝立不动,给人一种
凛然清冷的感觉。面貌被竹笠遮住大半,两只眼睛里射出冷电似的光芒,凌厉的
打量着任东杰。

  这时庭院里已再没有火把,四周的环境相当的昏暗,只能借助月光来分辨彼
此的招数。

  二十多个捕快虽然已围了上来,可是功夫低微的他们又哪里帮的上忙呢?反
而缚手缚脚的添了不少乱子。

  眼见众人擒不下强敌,玄衣人跺了跺脚,忽然反手一挥,就有一道匹练般的
刀光倏地亮起,映照出了她目中的怒色!

  弧形刀!

  任东杰心中一凛,知道能将这种刀运用自如的人,绝对是个武林中罕见的高
手!因为弧度越弯的刀,练起来就越是困难!

  而这把刀的弧度,弯的就像是此刻天边悬挂的那一轮残月!刀光挥出来的时
候,角度也是圆弧形的,招式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无法判断它会劈向什么地方。

  只在一刹那间,任东杰骤然压力倍增,竟是几乎透不过气来。这个人的刀法
又快又准,每一招都干脆俐落,完全没有拖泥带水的破绽!

  他暗暗叫苦,可又不想当真施展重手对付这些吃公门饭的人,只好避其锋芒
且战且退。幸好对方似乎也有意将他生擒活捉,刀锋下还算留了三分余地,只专
对他的四肢下手!

  「呔!贼子速速投降,还能饶你一命!否则就不客气了!」洪亮的喝声又起,
也不知是那两个汉子中的谁发出的。这句话说完,弧形刀又已劈出了十一招!

  好快的刀!好狠的刀!

  任东杰接一招,退一步,不到片刻就已退到了庭院的死角里。他的形势尽管
越来越不妙,心里头却反而松了一口气。

  ——桃花夫人终于趁着场上的混乱,成功的从书房里溜出来了。而且她施展
轻功掠出院子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一个人发觉!

  「总算没有白费功夫!」任东杰如释重负,顿时精神大振,挥手在密不透风
的刀招下展开反击!这一来颓势马上逆转,双方竟然成了平分秋色的局面。

  再拆了数招,任东杰突然一声清啸,双手快如闪电般探出,倏地在那两个汉
子的肘关节处一切!两人只觉右臂全麻,兵刃已被夺了过去!

  与此同时,玄衣人的刀尖也刺到了任东杰的肋下,将他的衣裳划出了一道长
长的口子!这一刀只要再向前送上三分,就会在他身上多添一处永久的疤痕!

  任东杰全然不惧,长笑声中,右手将狼牙棒舞成了一团旋风,当者披靡,转
眼间已有七八根水火棍被硬生生砸断!

  捕快们纷纷惊呼退避,原本合拢的包围圈立刻撕开了一个窟窿!

  「失陪了!」他逼着假嗓子怪声怪气的喊了一句,随手掷出狼牙棒,身形动
如脱兔般掠了出去,冲到对面的高墙下足尖一点,人已轻飘飘的跃到了半空中。

  突然耳边响起一声清叱,脑后风声飒然,圆弧般的刀光居然如影随形的追上
来,毫不留情的斩向他的肩背!原来这玄衣人不仅刀法精湛,轻功也是一等一的
高明!

  任东杰这才真的大吃一惊,危急中不及多想,掌中的神龙鞭迅疾无伦的挥出
去,准确的迎向劈来的刀锋!

  「当」的一响,玄衣人掌中的弧形刀霎时被震脱手,而神龙鞭也在同一刹那
断为两截!

  半截鞭梢余势未衰,恰好掠过玄衣人的脑际,把竹笠击的远远飞了开去。一
头缎子般乌黑光亮的秀发刷的洒落下来,就像是天地间突然倾泄下的瀑布!

  这个差一点要了自己命的玄衣捕头,竟然是个长发已达腰际、身段匀称的年
轻少女!

  任东杰只看的目瞪口呆,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已经是他在短短的片
刻间,第三次吃惊了,程度一次比一次厉害!

  黯淡的月光下,这少女的面容无法看的清楚,只能瞥见她有一双非常闪亮有
神的大眼睛,亮的就像是天边最耀眼的两颗明星!

  不过此刻,这双美丽的眼睛里却满含着愤怒,狠狠的瞪着任东杰,陡然间又
发出一声怒叱,整个娇躯疾扑了过来,就像是一头动作敏捷的雌豹!

  任东杰回过神来,连忙闪身躲避。但少女却不肯放过他,在空中柳腰一折,
双腿鸳鸯连环的踢出,瞬息之间已接连踢出了八下!

  这八招全都是对准胸腹要害踢出的,两条腿笔直而修长的曲线也因此完全展
露!

  即使是阅女无数的任东杰,都很少见过这么结实,这么匀称,这么迷人的一
双长腿!

  他甚至不用看都可以感受到,这两条大腿上的肌肉,正在轻轻的颤动,那绝
对是一种充满青春气息的、健康而又活力十足的颤动。

  如果能被这样一双结实有劲的美腿,用力夹住自己的腰部,那种感觉不知会
是怎样的刺激?怎样的销魂?

  这样的想法,只要是个正常的男人,都会自然而然的产生。可惜的是,这双
腿目前带给任东杰的却绝不是刺激,更不是销魂,而是随时都能致人死命的危机!

  屁股上突然传来两下剧痛,他还没有尝过被这双腿勾住腰部的滋味,就先在
臀部上重重的挨了两脚,痛的他差点叫出声来。

  好在任东杰交手的经验极其丰富,忍痛提气,藉着这股劲道全力纵起,身形
猛地拔起了四丈高,一阵风般飘过了高墙。

  「这两腿我记下了!后会有期!」他的大笑声远远的传来,很快就消失在了
夜色中。

  玄衣少女落下地来,伸手抄起弧形刀,恨恨的跺着脚,好半晌才从齿间挤出
声音来,一字字道:「走着瞧,我一定会捉到你的!任何一个犯下罪行的人,都
逃不脱我的手心!」

  月色更加的昏暗了,可是她掌中的刀锋却在闪耀着夺目的银光,映照着她点
漆般乌黑的双眸,那里面满是坚定的神色和强大的决心,仿佛自信世上没有什么
事是做不到的。

  正午,红日高悬。温暖的日头,洒遍了这座古城的每一个角落。

  繁华的城市,迎来了一天中最喧嚣的时刻。大大小小的酒楼、店铺和茶馆都
已忙的不亦乐乎,点头哈腰的伙计们跑前跑后,热情的招呼着前来光顾的客人。

  长街上挤满了熙来攘往的人群,一派热闹繁忙的景象。

  长街的彼端,就是城里最有名的「怡春院」。只要是在这个城市住过几天的
人,或许会不知道本城的父母官是谁,但绝不会不知道「怡春院」!

  每个人都晓得,怡春院里的姑娘,个个都是花容月貌、体态风流的美娇娘。
无论你想要什么类型的女人,只要你提得出要求,那里面就可以找到相应的「货
色」供给。

  当然,只提出要求是不行的,想要享受到这些千姿百态的美人儿,你还必须
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能够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撒到她们身上。

  这里面的「货源」是如此充足,几乎每隔几个月,就会完全更换一批新血。
而每一次新来的姑娘,都还是那样的漂亮、那样的讨人欢心。

  谁也不知道这么多甘于出卖肉体的姑娘,怡春院是从哪里源源不断的寻获的。
也没有多少人真正关心这个问题,反正只要能寻欢作乐,交易的双方皆大欢喜就
行了。

  这样一个「美好」的地方,自然是城里所有男人梦想中的天堂。这些年来他
们已经相信,只要手里有银子,没有哪个姑娘是到不了手的。

  可是这种天真的妄想,最近却偏偏被人击的粉碎!

  被一个令全城所有男人垂涎三尺、所有老婆火冒三丈,明明是青楼里的头号
花旦,却偏偏不肯宽衣解带的美女击的粉碎!

  这个美女就是玉玲珑!

  「我虽然堕入风尘,可是却绝不卖身!」这是玉玲珑来到怡春院的第一天,
就郑重其事发表的声明。

  「不卖身你卖什么?莫非是来卖艺?」有人这样问。

  「抱歉得很,小女子不管是琴瑟琵琶,还是歌舞书画,什么技艺都不会。」

  「那么祢是来陪酒的?」

  「酒我虽然会喝,可若不是我看的顺眼的男人,我连一口都不会陪。」

  「那祢笑一笑总可吧?难道连卖笑都不会?」问的人依然不死心。

  「笑我当然会。可这也是不卖的,如果你能让我欣赏你,别说对你笑一笑,
就算把我整个人白送给你都没关系。」

  问的人只能苦笑,他实在不懂,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挑剔的风尘女子?她什
么都不肯卖,到底凭什么在青楼里生存?

  其实答案很简单。她凭的就是一样——就是男人那种天生贱骨头,越不容易
到手,就越觉得心痒难熬的毛病!

  有这种毛病的男人还真不少!

  现在「怡春院」的大堂上,就正端然坐着十五六个客人。他们大都是衣冠楚
楚、气派不凡,有白净面皮的儒雅书生,有相貌堂堂的魁伟大汉,有圆腰凸肚的
富商乡绅,也有神气活现的纨裤子弟。

  这些人的身份迥然不同,年龄也相差甚大,可是来到这里的目的却是相同的,
那就是在这大堂里等待玉玲珑的召见。

  他们已经等了足足两个时辰,很多人的脸上都已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剩下
的少数人虽然故作从容,可是眼睛里也都时不时的掠过一抹焦急之色。

  尽管每个人都是一肚子的火,但谁也没有发作,更没有人拂袖而去,反而全
都纹丝不动坐在椅子上,好像无论等待多久都在所不惜。

  玉玲珑的架子,本就是众所周知的奇大无比,就算要你把屁股都坐烂,你也
只有乖乖接受的份。

  每天都有客人排成长对,希望能有机会接近她。可是最后能得到美人垂青,
有幸被她召见的客人,却只是其中寥寥几个幸运儿。

  然而即使是这些幸运儿,见面之后也不过是说说话、谈谈心而已,顶多陪伴
半个时辰,就会被婉言送客,谁也没有例外过。

  每个人都清楚,想要一亲芳泽,将这梦寐以求的美色得到手,关键就看能否
把握住这短短半个时辰的良机。遗憾的是迄今为止,只听说客人们出尽了法宝,
或软磨、或硬泡、或死缠、或烂打,却从未听说哪个人成功过。

  奇怪的是,大家的热情非但未曾减退,反倒越发的百倍高涨起来。许多「老
主顾」都一而再,再而三的尝试,希望能凭痴情来打动芳心。

  但是这种尝试的代价,却是相当巨大的。每一次想见玉玲珑,都要准备一份
礼物作见面礼。虽然「怡春院」的老鸨和玉玲珑本人,都未规定礼物的价值几何,
但出于讨好美人的心理,顾客们的出手都是极其大方的,一个比一个卓阔奢侈。

  每次看到顾客们捧着大小不同、形态各异的包裹进来,老鸨的眼里都会笑开
了花,满脸的肥肉都在快乐的抖动。她知道那里面盛装的,几乎都是价值不菲的
昂贵之物,扣除必须上交和分摊的部份,剩下的就落入了自己的腰包。

  尤其是今天来的这些客人,带的包裹似乎都格外的厚、格外的沉,这更令她
喜笑颜开的连嘴都合不拢,皱纹上精心洒抹的花粉都快掉光了。

  不过当她的眼光打量过所有人后,面色却突然一沉。大堂的角落处坐着一个
懒洋洋的年轻人,两手居然空空如也的没带任何东西!

  「他是吃错了药啊,还是对自己太有信心啊?」老鸨压低了嗓音,不屑的说
道,「他若以为自己长的一表人材,玉儿就会因此而被他吸引,那才是天下第一
号大傻瓜哩!」

  她这话是向身边站着的一个随从说的。这人身穿粗布衣裳,一副打手模样的
装束,腰间斜斜的插着支短棒。面貌虽不惊人,双目中却闪烁着湛然精光。

  他闭着嘴没有说话,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两眼则全神贯注的盯着不远处的屋
宇,那里正是玉玲珑会客的香阁。

  如果有人妄图不轨,想要来个霸王硬上弓,只要玉玲珑轻呼一声,他就会用
最快的速度冲过去,一棒敲碎那个登徒子的头颅!

  数月以来,玉玲珑只呼叫过五次!于是就有五个倒霉的天灵盖碎在了他的棒
下,这五个人的武功都不弱,其中甚至包括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蜀中唐门的
暗器名家。

  现在已没有人敢再起意动粗,可是他——怡春院最厉害的打手「不倒门神」
崔护花,却依然忠心耿耿的尽着自己的职责,时刻也没有放松过警惕之心。

  老鸨还在唠叨,喋喋不休的道:「玉儿什么俊男好汉没见过,早就明白男人
都是靠不住的,只有银子才最实在。话又说回来,那家伙空着手,不会是来搅场
子的吧?」

  崔护花沉默了很久才开了口,一字字道:「他不是!」

  老鸨立刻松了口气,她对崔护花的判断一向十分信赖,正如她信赖自己经营
妓院的头脑——不是她想出了这个招徕顾客的新点子,那些已经快吃腻了山珍海
味的馋猫们,又怎么会如此趋之若骛,争先恐后的把昂贵礼品送到怡春院来呢?

  她相信,既然崔护花说这个年轻人不是来搅场子的,那么他就一定不是。这
一点绝不会错的,尽管他看上去确实有些可疑。

  任东杰当然不是来搅场子的。他也和大家一样在等,等待玉玲珑召见的机会。

  只不过,他并不像其他人那样,老老实实、正襟危坐的等待,个个摆出一副
道貌岸然的样子,仿佛对怡春院里的庸姿俗色毫不动心。

  才几个时辰不见,任东杰就像是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再也看不见昨夜的
那种潦倒窘迫了。现在他已经刮干净了胡渣子,身上穿的是五十两一件的名贵袍
子,脚下踏的是粉底官靴,头发梳的油黑发亮,看上去简直是一个标准的花花大
少。

  他一个人坐在屋角,面前摆放着几碟精致的点心,一壶香醇的美酒,身旁居
然还伴着两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正在和他放肆的打情骂俏。

  大堂里的客人们都皱着眉,不时投来厌恶的眼光,可是他们却完全不在乎,
旁若无人的闹得更起劲了。

  「公子爷,咱们另外找个安静的地方好不好?」左边坐着的那个满头珠翠的
小姑娘开了口,红着嫩脸轻声道,「这里的人太多了,无论做什么都不方便。」

  「不好!」任东杰一口回绝了,正儿八经的道,「如果我走了,等一下谁来
陪伴那位玉小姐呢?她若知道错过了我这么精彩的男人,一定会伤心欲绝的。」

  坐在他右边的则是个身材相当丰腴,看上去颇有风韵的美妇,满脸都堆着职
业性的笑容。

  她伸出一双指甲上涂满了鲜红花汁的纤手,剥了颗葡萄递到任东杰的嘴边,
抛着媚眼讨好的道:「是极是极,像公子这样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人物,想不
引人注目都很难哩,等一会儿肯定能独占花魁啦!」

  任东杰大笑,就在她掌心里吃掉了葡萄,顺手在她身上最娇嫩、最诱人、也
最像葡萄的地方拧了一把,踌躇满志的道:「那当然。玉小姐不选择我还能选择
谁呢?老实说,这里除了我之外,简直看不出谁还有实力赢得她的芳心!」

  这句话说的也不是很大声,可是别人想不听到都很难。听到了以后,想要对
这种荒谬自大的言论视若无睹也很难。

  突听一个声音冷冷道:「这位朋友怕是第一次来吧?说出这样胡吹大气的昏
话,也不怕笑歪了诸位的嘴巴?」

  任东杰循声望去。出声的是个二十六七岁的青年,锦衣华带,面貌还算英俊,
可惜却带着点酒色不足的苍白,神色间更是有种显而易见的骄横。

  周围的客人纷纷随声附和。

  其中一个形容猥琐的瘦长汉子眯着眼,半带挖苦的道:「就是!连我们谢大
将军的世子,江湖上有名的『玉面剑客』谢坚,都还没有俘获美人的身心,谁还
敢打包票说自己绝对有希望呢?」

  谢坚转头瞪着这汉子,冷笑道:「彭兄何必妄自菲薄?看你这次带来的包裹
如此厚实,想必又搜罗到了什么奇珍异宝,想要在玉小姐面前好好炫耀一番吧?」

  「说到奇珍异宝,只怕大多数都被谢世子的将军府征集去了吧?哪里轮的到
小可献丑呢?」姓彭的汉子呵呵一笑,语气却有些苦涩的道,「不过就算能把天
上的月亮摘下来,玉小姐也未必看的上眼哩。」

  「可不是吗?」坐在东首的一个斯文书生长叹一声,喟然道,「这次小生已
经把传家之宝都带来了,若是再次失望而归,从此之抂就要成为人财两空的穷光
蛋了。」

  任东杰听到这里,不由怔了一怔,自言自语道:「这位玉小姐的眼光,倒真
是人间少见的挑剔啊,看来她本人也绝非凡品……」

  丰腴的美妇望着他,目中似乎泛起了一点醋意,压低嗓音道,「公子爷莫非
不知道吗?玉小姐不单眼光挑剔,架子也不小呢。」

  「祢放心。有架子的女人,我已经见得多了。」任东杰啜着酒,满不在乎的
道,「再说,我就不信她的架子真能大到哪里去,难道还能比祢的,都大吗?」

  中间那两个字他说的很含糊,可是丰腴的美妇却听清楚了,整个人都吃吃笑
倒在了他的怀中。

  就在这时,大堂里突然起了一阵轻微的骚动,许多人都忍不住长身站起,一
双双眼睛闪耀着兴奋的光芒,嘴里喃喃的念叨:「来了,玉小姐总算来见客了!」

  任东杰也不禁动容,举目望去,只见大堂的另一头打开了两扇小门,密如细
雨的珠帘垂了下来,无情的遮挡住了视线,只能隐约见到一个曼妙的身影坐在帘
后。除此之外,却什么都看不清了。

  他好奇心起,更想看看这个艳名远播的玉玲珑了。吕温侯临死前要暗示的凶
手,到底是不是她呢?

  只听一个清越而动听的声音,自珠帘后袅袅传来:「小女子贪睡,累各位久
候了,真是抱歉之至。」

  她虽然说的是「抱歉」,可是她的语气之中,却明显连半点抱歉的意思都没
有。清脆如黄莺出谷的声音,也带着与生俱来的淡漠,使人感到遥远的不可捉摸。

  众人自然都不会和她计较,连声说就算再多等几个时辰也无所谓。

  帘后之人默然无语的听着,直到他们的客套巴结之辞都说完了,才淡淡道:
「小女子今天俗事缠身,没有太多的余暇,因此只能和你们当中的一位客人相见。」

  大家一听都暗叫不妙。谢坚抢着走出几步,朝着珠帘的方向躬身一揖,恭声
道:「玉小姐明鉴,在下谢坚,自上个月有幸和小姐对坐攀谈之后,一直不能忘
怀于小姐的风采仪容,今次有幸得到吴道子名画一幅,希望能将之亲手相赠,并
再次聆听小姐的绝妙品评。」

  帘后之人轻轻一笑,柔声道:「吴道子的真迹寻觅不易,真是难为谢世子了,
小女子由衷感激。」

  听她话中的意思,显然是颇为动心,似乎就要指定谢坚相陪了。

  那姓彭的汉子着急起来,忙推开众人晃身上前,口中叫嚷道:「玉小姐且慢
决定!小可花费数万黄金,倾尽所有才买到了这株『翡翠珊瑚树』!特意不远千
里的带来,还请玉小姐万勿推辞。」

  帘后之人「啊」的一声,讶然道:「可是『珠光宝气阁』的巧手王师父,晚
年亲自雕刻的那株珊瑚树吗?那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啊!彭官人当真舍得相送吗?」

  姓彭的汉子见引起了她的关注,心中得意之极,大方的挥着手道:「红粉赠
烈士,宝物赠佳人。也只有玉小姐这样出众的美人,才配的上这样价值连城的宝
贝。」

  不知他是有心还是无意,把两句古语说的颠三倒四。

  帘后之人「扑哧」娇笑,似乎又有些心喜,沉吟道:「唔,这株珊瑚树的确
是相当难得……」

  话犹未了,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汉突然跳了出来,瞪起两只环眼大声道:
「『翡翠珊瑚树』算什么?在下献上『血玉凤凰』一对,还望玉小姐笑纳。」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骇然。

  谢坚脸上变色,戟指喝道:「这『血玉凤凰』是波斯国献给我朝的供品,两
个月前为强贼劫去,怎么会到了你的手中?」

  大汉仰天狂笑,傲然道:「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祁连山大盗狄龙是也!

  这『血玉凤凰』正是我率人劫走的,只为博得美人一笑,你又能拿我怎样?」

  谢坚双眉倒竖,厉声道:「好,好!想不到祁连山群盗的二头目如此大胆,
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踏进城来。你赠送这样的礼品,是不是想把罪责转嫁给玉小
姐呢?」

  大汉伸掌在胸膛上一拍,慨然道:「只要玉小姐肯收下这份薄礼,所有的罪
责都由在下一力承担。就算现在把我捉去凌迟处死,在下也无怨无悔。」

  帘后之人轻叹一声,幽幽的道:「狄头目慷慨豪迈,对我真是太好了。这份
深情厚意,小女子该如何报答呢?」

  听她的语气,对这杀人越货的强贼不无好感,甚至还有些感动。

  谢坚又嫉妒又恼火,噌的一声拔出长剑指向狄龙,咬牙道:「亮你的兵刃!
我今日若不能将你擒下,誓不为人!」

  狄龙拉开长袍,取出两柄黑黝黝的八角铜锤,双锤互击,发出「砰」的巨响,
嘶笑道:「行啊!我就教训教训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免得你小觑了天下英
雄。」

  两人正要出招,突然眼前人影晃动,一直站在外面的崔护花倏地掠了进来,
沉着脸冷冷道:「二位若要打架,就请出去放对,玉小姐这里可是清净之地,不
容任何人骚扰。」

  谢坚面露狠色,一抖手中的长剑,大声道:「出去就出去!姓狄的,你敢跟
着来吗?」

  狄龙应声道:「有何不敢?」大踏步就要当先走出大堂。

  眼看一场惨烈厮杀就要上演,帘后之人却既不劝止,也不挽留,只是平声静
气的道:「对不住啦。两位要真刀实枪的交手,就只好到外面去分个高下。不过
带来的东西却可以寄放于此,否则一不小心有个磕碰就糟了。」

  别人为了她争风吃醋,拼死拼活,可是她竟然一点也不关心他们的安危,挂
念的只是他们带来的礼品。这女人是心肠太硬,还是思想太现实?

  任东杰心中一寒,目送着狄龙和谢坚远去的背影,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本不想出声的,但帘后之人却偏偏找上了他:「那位公子为何长叹?是在
为狄头目和谢世子担心吗?」

  任东杰摇头道:「不是。在下只是在为自己发愁罢了。」

  「哦?」帘后之人好奇的道,「却不知道公子在发愁什么?可以告诉小女子
吗?」

  任东杰又叹了口气,苦笑道:「人人都准备了贵重礼物,在下却是空手而来
的,怎么能不发愁呢?」

  帘后之人仿佛怔住了,好半晌才开了口:「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上门都是客,
有没有准备礼品,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任东杰盯着珠帘子,讥诮的道:「真的是无足轻重吗?」

  「当然是啦,公子把我当成什么了?」轻柔的声音从帘后传来,居然略略带
上了娇嗔:「你以为我是那种只认钱财、贪图富贵的势利女子吗?」

  任东杰笑了:「玉小姐当然不是,但在下寒酸至此,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说到这里,他突然一拍大腿,叫道:「有了,我有一样东西,玉小姐说不定
会喜欢的,就送给祢作为礼物好了。」

  帘后之人道:「是什么?」

  任东杰笑而不答,伸手到怀里摸了一阵,取出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

  旁边的客人都哄笑起来。不管他们哪个人带的礼品,价值都远不止五百两银
子。而且直接奉送银票作礼物,也未免太俗气了。

  帘后之人似乎也很失望,正要转移视线。但任东杰却忽地拿起筷子蘸了点酱
油,在银票的背面龙飞凤舞地划了几个字。

  「银票本身是拿不出手的。」他微笑着道,「但是这上面写的几个字,玉小
姐也许会有兴趣收下来。」

  帘后之人又有些好奇了:「公子写的究竟是什么?」

  任东杰不动声色的道:「祢若想知道,为什么不接过去看一看呢?」

  他一步步的走到了小门边,把银票递到珠帘附近。看他那信心满满的样子,
仿佛拿的是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没有任何人可以拒绝。

  帘后之人犹豫了很久,终于轻盈的飘了过来,拨开珠帘探出了一只纤纤玉手。
手很白皙,肤色晶莹如雪,葱指修长而秀气,指甲修剪的非常整齐,完全不像一
般的风尘女子那样,在指甲上涂满了猩红的丹蔻。

  这是一只很美丽的手,而且一看就知道,这只手的主人必然与众不同。

  任东杰不禁怦然心动,真想握住这只玉手亲上一亲,但他却不得不强忍了下
来,很君子的把银票轻轻放到掌心上,然后眼睁睁的看着柔美的背影飘回座位。

  这一瞬间,他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这是一次大胆而直接的试探,要搞
清楚玉玲珑昨夜是否去过案发现场,就只有冒上这样的风险,才有可能侥幸成功。

  对方究竟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人?如果是的话,会不会因此露出狐狸尾巴?任
东杰可是半点把握都没有……

  突然,帘后响起了极轻的一声惊呼,接着又是「匡当」一响,有茶杯在地上
跌的粉碎!

  任东杰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他知道自己这一步棋下对了。

  果然,不到片刻,动听的声音就缓缓响起,传进了大堂里每一个人的耳朵!

  「这位公子,请到小女子的闺房稍候。待小女子沐浴熏香过后,就会亲身前
去相陪。不到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大堂里一片哗然。谁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竟真的能得到玉玲珑的青睐。而
且她说话的口气,竟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婉转,就像是面对一个身份极尊贵的客人。

  任东杰不禁飘飘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被人像狗一样追逐了十多天,到
这一刻才算真正的把所有的窝囊一扫而光!

  崔护花无声的掠到他身前,漠无表情的道:「公子请随我来。」不等他回答
就转身而去。

  任东杰忙跟上他的脚步,在几十道妒忌目光的注视下,昂首挺胸的走出了大
堂。

  ——玉玲珑!马上就可以见到玉玲珑了!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呢?是口蜜
腹剑的杀人凶手,还是美色无双的迷人尤物?

  他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知道答案!
TOP Posted: 09-01 14:47 引用 | 點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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