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哲子 [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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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重枷
风中飘来霏霏细雨,满枝杏花渐次飘零。一朵正盛开的红杏被冷雨打落,悄然飘坠在一衹白玉般的纤手上。丹娘凭栏而坐,远远望著淒朦的山路。
女儿被带走已经四天,丈夫被捕也有两天,两人音讯皆无,不知道是生还是死。如果他们有个三长两短,剩下玉莲、英莲和她又该怎么办呢?
「丹娘。」细雨中一个年轻男子扶门唤道。
丹娘心头突的一跳,慌忙迎了出去。
孙天羽摘下笠帽,抖了抖身上的雨珠,丹娘忙拿来毛巾,替他擦乾身上的水跡,过意不去地说:「下著雨,还让您来,」说著蹲了个万福,轻声道:「对不住您了。」
「丹娘,妳这是说的哪里话。」
孙天羽笑著端起了热茶,丹娘连忙道:「那是奴家喝过的,奴家再给妳倒一杯。」
「不用了。」孙天羽瞄著水跡呷了一口,说道:「这两天没做生意?」
「哪还能做得生意……」丹娘说著泫然慾滴,若不是这家客栈,也不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令爱呢?」孙天羽朝楼內不经意地瞟了一眼。
「玉莲在房內,」丹娘歉意地笑笑,「姑娘家,怕见生人。」
孙天羽笑道:「我还是生人?」
丹娘顿时红了脸,垂头柔声道:「是奴家说错了,您別生气。」
她已经三十五、六,正是风情入骨的年纪,但娇羞时如同二八少女,楚楚动人。孙天羽贪婪地盯著她雪滑的柔颈,待她抬头连忙换过眼神。
「大人,可有……」
孙天羽笑著摆摆手,「我不是什么大人。我姓孙,叫孙天羽,妳就叫我天羽吧。」
「……天羽……」说著丹娘耳根子都红透了。她在客栈里外打理数年,也是个伶俐的妇人,衹是关心则乱,丈夫和女儿两件事亙在心头,使得她六神无主,轻易就让这个年轻的小伙子佔了主动。他越镇定,她就越慌张,生怕惹得这位好心的官差不高兴。
孙天羽一笑作罢,又拉了几句家常,见丹娘心急如焚,一双杏眼几次流露出哀求,他都诈作不知,反而住了口,端起茶有一口没一口地呷著。
丹娘鼓足勇气,小声问道:「敢问……我家相公……」
「噢,」孙天羽放下杯子,「证据已经有了,但尊夫还没有招供。」
丹娘一把抓住他的手,惶急地问道:「什么证据?我家相公他……」
「这个嘛……」孙天羽捻著她柔若无骨的小手,暗自讚叹,她一个人忙里忙外,这双手还是细皮嫩肉的,不知道身子该是怎样个妙法……
丹娘醒悟过来,连忙抽了手。孙天羽若无其事地说道:「这个我就不能多说了。但妳放心,我会想办法通融。」
「能不能让奴家去狱中探望?」不看上一眼,丹娘终究是放心不下。
「嗯……」孙天羽为难半晌,等丹娘著急才应承道:「我会想法子,终叫妳见上尊夫一面。」
丹娘含泪谢道:「真是太谢谢您了。」
白雪莲自然知道谋逆是多大的罪名。
「为什么诬陷我?」
薛霜灵伏在稻草当中,两手捆在身後,仍保持著被姦的姿势。她双腿无法合拢,衹能斜著分开。股间原本羞涩的玉户被姦弄得翻鼓出来,一股股染血的阳精从红肿的肉穴涌出,淋淋灕灕洒在腹下的稻草上。
「好看吗?」薛霜灵轻笑道:「不用羡慕,妳比我长得美,男人干妳会更用力的。」
白雪莲像被蜜峰蛰住了一样,猛然扼住她的喉咙。薛霜灵毫不挣扎,闭目等死。
渐渐的,那双手放开了。
薛霜灵霍然张目,咬牙道:「妳为什么不扼死我!妳是不是喜欢看我被姦的样子!妳为什么不杀了我!」
白雪莲摊开手,慢慢坐倒。
一直强撑的薛霜灵再也无法坚持下去,压抑许久的耻辱、痛苦都在这一刻爆发,她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边放声痛哭,一边叫著,「爹爹……爹爹……」
那淒痛的哭声让白雪莲感到了莫名的恐惧,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像她一样,但我是捕快啊。
「来人啊!」白雪莲拚命摇晃著铁柵,叫道:「我要见妳们的主官!」
阎罗望一身官袍,傲然坐在堂上。
白雪莲道:「我是刑部捕盗司新任捕快,白雪莲!」
阎罗望冷哼一声,「妳的身份本官早已知道。」
「那为何要将我投入狱中,与逆匪囚在一处?」
「本官秉公执法!上对得起皇天後土,下对得起黎民百姓!莫说妳衹是刑部新晋捕快,就是当朝首辅,衹要胆敢谋反作乱,本官也绝不枉私!」
阎罗望这番话说得口沫四溅,满脸横肉飞舞,真个是金石之言,掷地有声。
他海贼出身,做了几年小官,发现当官更比海贼愜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心向慕下,学得飞快,张口闭口都是官腔。
「我是罗霄派弟子,一直在门中学艺,今次奉刑部之命与广东总捕吴大彪传信,下山不过五日,哪里有什么谋逆!」
「白雪莲!此案本官早已经断得明白!妳身为刑部捕快,勾结逆匪,慾图不轨,本官手里一有人证,二有物证,可谓铁证如山!任妳舌璨莲花也休想瞒过本官!」
「薛霜灵实属攀咬!」
阎罗望哈哈笑道:「贼咬一口,入骨三分,本官岂能不知?本官向以春秋决狱,小大之狱虽不能查,必以情。为防逆匪攀咬冤枉良善,本官不辞辛苦,另取了人证。」他虎起脸,一拍惊堂木,「白雪莲!白孝儒已招供,妳还敢抵赖!」
白雪莲这一惊可谓是心胆皆震,她没想到连父亲都被牵连进来,爹爹生性固执,年纪又在,在这狱中怎能撑得下去?
「本官唸妳沐浴皇恩,总有一灵未泯,衹盼妳能翻然悔悟,痛改前非。可妳不服王化,尽自嘵嘵强辩!来人啊,给白雪莲戴上重枷!」
几名狱卒抬来一副包钉裹铁的重枷。铁枷长近五尺,分成两块,两个半圆套在颈上,下面两个圆孔扣住手腕,再用铆钉扣紧。大明律枷、杻都有定制,枷宽为一尺五寸,长五尺五寸。死罪最重,为二十五斤,而这面枷更重了数倍,乃是狱內私制的非刑之具。
黝黑的铁枷上,少女雪白的面孔精美如兰。白雪莲秀发披散了下来,咬紧玉齿,明眸透出深深的恨意。
她没有反抗,以她的武功,此时闯出牢狱並非难事。可一旦反抗,那就坐实了谋逆的大罪,即使她可以脱身,却连累了一家人。她知道这些人不怀好意,必慾置她於死地。但谋反大案,必由刑部、都察院、大理寺三堂会审,这些狱卒小吏终不能一手遮天,衹要能熬下去,自然能剖析明白。
见白雪莲带上八十斤的铁枷仍然能够支撑,阎罗望不由心里发虚。他早就垂涎白雪莲的美色,但此时大局未定,他也不敢做得太绝,万一拼到鱼死网破,断了後路,那就是下下策了。
他阴沉著脸道:「此匪性情凶悍,把足械也给她带上!」
明律刑具衹有枷、杻,枷以套颈,杻以束手,係足的械早已废置不用。狱中不仅私制了将手颈锁在一起的重枷,连足械也私下制成。这具足械同是铁铸,但形制大为不同,它宽约五寸,长三尺有余,形如铁板,两端各有一个半圆孔。卡住脚踝後,白雪莲双脚分开将近三尺,饶是她下盘功夫极稳,站著也难免吃力。
白雪莲束手就逮,带上了重枷、足械再无反抗之力,阎罗望满心想就此黑了她,终究还是惧了她刑部捕快的身份,衹喝道:「带将下去,严加看管!」
白雪莲扛著铁枷,美目喷出怒火,被狱卒拽住颈中的铁链一扯,才慢慢地转身。戴上足械後,她两腿始终保持著固定的角度,不仅无法並拢,也无法弯曲,衹能大张著双腿,右脚向前挪出两寸,然後斜过身子再挪左脚,两腿挺得笔直。
狱卒仍把她送回地牢,与薛霜灵囚在一处。他们不怕这一个逆匪一个捕快串供。怕的是她们不串供。
薛霜灵侧躺在稻草上,赤裸的肉体沾著片片草屑。她被一群大汉折磨通宵,刚才痛哭一场,此时昏昏入睡,睫毛下还挂著未乾的泪滴。
狱卒推著白雪莲进来,顺手在薛霜灵的乳房扭了几把。抓弄间牵动了肋下的伤势,薛霜灵痛得在梦中低叫一声,惊醒过来。这狱卒已经在她身上泄过两次,这会儿也没有太大的兴致,嘿嘿低笑几声,朝她屁股上踢了一脚,锁住了牢门。
薛霜灵挪动身子,避开肋下的伤口,然後抬起眼,嘲讽地看著白雪莲,冷笑道:「白捕头,您不是朝廷的走狗吗?怎么也带上了枷了呢?」
初次见面时,她们俩彼此都颇有好感,待身份揭晓,一个官一个匪,犹如水火不能相容。在薛霜灵眼里,白雪莲是官府走狗,一边出卖了自己,一边又施出苦肉计,她乾脆咬定白家是逆匪同党,即便自己死了,也要拉这个六扇门的女捕陪葬。
而在白雪莲看来,薛霜灵是妄图作乱的女匪。她並不是一个愚忠的人,皇帝对她而言衹是一个空洞的符號,但她出身乡间,知道百姓要的是秩序和太平。白莲教犯上作乱,对百姓没有任何好处。
薛霜灵执迷不悟,甘为逆匪已是不可饶恕,何况还因为一面之缘,莫名其妙地攀咬她也是逆匪。世上每天都有无数人说无数的话,可薛霜灵的一句话,足以毁掉她们全家。
离杏花村相逢,仅仅过了四天,然而这四天於她们犹如天翻地覆。当日並肩禦敌,如今又同囚一室,白雪莲和薛霜灵境遇一般无二,彼此却多了十二分的恨意。
白莲教起事多日,席卷广东数府之地,连东厂封公公也赶到河源坐镇。却让名不经传的豺狼坡监狱拔了头筹,误打误撞查获了一起巨案,眼见功名利禄唾手可得,狱中这几日忙得人仰马翻,也顾不上去盘算整桩事的药引子丹娘。
杏花村客人本来不多,丹娘又无心经营,偶有客人光顾,见她容顏憔悴,都不由暗自诧异。丹娘每日都坐在轩前,等孙天羽带来狱中的消息。那个好心的年轻人,成了她这些日子最大的期盼。
孙天羽倒是每日必来,时间却不固定,有时来的绝早,丹娘刚起身,来不及梳妆就匆忙迎接,有时又让丹娘空等一天,直到傍晚时分,待她心急如焚才姍姍而来。来後谈到狱中情形不过三五句,更多的则是闲聊。
丈夫、女儿都被官府拿去了,丹娘又是心酸又是委屈,有个人说说话也是好的,孙天羽知情识趣,说话句句动听,让丹娘愈发感激涕零。
英莲还小,哭了几日,有娘安慰著,也就听话乖乖读书。玉莲羞涩,孙天羽一来,她就躲在房中。事後问起母亲,父亲和姐姐在狱中如何,丹娘总免不了要感激孙天羽一番,渐渐的玉莲心里对他也有了好感。
过了数日,孙天羽突然来到杏花村,说狱中上下都打点好了,让丹娘即刻拿上物品去监內探视。丹娘匆忙拿了些吃的用的,嘱咐儿女在家守著。临出门见飘起小雨,又拿了伞,隨孙天羽同去狱中。
细雨渐浓,举目看去,衹见雨雾滚滚越过山梁,犹如一条透明的巨龙在空中翻滚盘旋。青山翠岭在烟雨中一片朦朧,彷彿一副淡淡的水墨长卷,涤尽了万般顏色。
烟雨淒蒙中,一点艷红犹如一滴未化开的胭脂,洇在天地之间,分外夺目。
丹娘撑著小伞,提了篮子,沿著蜿蜒的山路摇曳行来。她走得匆忙,衹挽了一个小小的髻儿,如瀑的青丝垂在脸侧,宛如少女般嫵媚。
她上身是一件杏红的单衫,小襟圆口,犹如花瓶精緻的瓶口紧贴著细白的柔颈,托出如花的玉脸。衣襟滚著一条细细的黑边,从颈侧弯入腋下。饱满的乳峰圆圆耸起,将胸前单薄的衣料撑得一片光滑,连乳肉柔软的颤动也清晰可辨。衣襟贴著身子柔柔滑到腰下,沿著臀缘散开,勾勒出细圆的腰肢。衫袖刚过肘部,两截雪玉般的小臂裸露在外,在霏霏细雨中散发出白腻的肤光。
丹娘的下身穿著条大红的百褶罗裙,长长的裙褶从腰际垂下,掠过圆润的翘臀,隨著脚步的移动轻轻摇摆,浑圆的大腿在裙下时隱时现。底下褶曲翻卷的裙摆在她踝间一飘一荡,犹如一朵迤邐绽开的牡丹,吐露芳华。
丹娘是缠足的妇人,这二十里山路对她来说不啻於一次折磨,走上一段,就要停下来歇息。孙天羽倒是不急,到了难行处,还伸手扶上丹娘一程。丹娘心里衹有感激,浑不知他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四处逡巡,饱览著她摇曳生姿的艷態。
到监狱已近午时,丹娘娇喘细细,额头微见香汗,衣袖打湿了一截,贴在臂上。孙天羽领著她从侧门进去,刚到牢门,一股恶臭扑鼻而来,丹娘玉容变色,几慾作呕。
一进门,光线就被阻断,混著铁銹、血污、便溺、霉烂的污浊气息浓得彷彿触手可及。丹娘睁大眼睛,籍著鬼火一样幽暗的灯火,依稀能看到滴著水跡的墻壁,还有墻角片片青苔。
黑暗中驀然响起一声尖叫,那痛楚的声音,让丹娘心里顿时揪成一团。孙天羽回头笑了笑,示意她跟在後面。
拐了个弯,穿过一道柵门,到了大狱正中。一名狱卒正举著皮鞭,把一个囚犯打得满地乱滚。那囚犯还是个孩子,比英莲大不了几岁,瘦小的身子印著道道血痕,一边翻滚,一边「娘啊娘啊……」乱叫。丹娘看得又是心疼又是害怕,险些掉下泪来。
孙天羽上前道:「行了,老赵,怪可怜的。」
赵霸正是那日被白雪莲扇了记耳光的狱卒,白雪莲下手不轻,一个耳光足足打掉了他半边牙齿,将养了几日才略好了些。他一肚子的火没处撒,便隨手拉来个囚犯一通狠打。他功夫不怎么样,体格却是狱中最壮的,一身粗黑肉膘,个子又高又大,胸口露出浓密的黑毛,犹如肉山一般。
赵霸回头看见孙天羽後边跟了个红妆艷妇,顿时笑得咧大了嘴,走过来四面漏风地说:「这扑是丹壤吗……」说著在丹娘臀上狠拍一把。
丹娘嚇得尖叫一声,篮子光啷掉在地上。
孙天羽把丹娘拉到身後,笑道:「她家相公犯了事,我带她来看看。」
赵霸色瞇瞇盯著丹娘丰圆的香乳,也不答话。
孙天羽拾起篮子,小声安慰:「別怕,老赵是个直人,心眼儿倒不坏的。」
狱內暗无天日,等孙天羽在炉中引著火把,丹娘才看清周围一间间都是隔开的监房,囚犯们有的蹲著有的躺著,个个都被折磨得不人不鬼,室內臭气熏天,不时哪个囚犯碰到伤口,发出嘶哑的叫声,丹娘越看越是心惊胆战。
狱牢後面紧贴著山壁,一年四季都不见天日,最是潮湿阴暗。
角落里一间小小的监房关著五名囚徒,或坐或臥,一个个瘦骨嶙峋。精神健旺的,见了火光还能惊惶地避一避,有的一脸木然,其中一个头发鬍鬚乱成了一团,看不出多大年纪,臥在石壁边,不时把手指放进嘴里。丹娘看了片刻,才发现他是在抠著石隙里的青苔,手指上满是泥污,却吃得津津有味。
丹娘掩住口,慢慢转过眼睛,衹见旁边乱草堆里,还臥著一个瘦削的身影。
白孝儒双目紧闭,浑身的衣物破烂不堪,衹数日间,原本斑斑的发鬍已经尽数变白。丹娘喉头哽住,再往下看时,却见丈夫两腿赤裸,膝盖以下尽是瘀黑,有一片白色的物体刺破皮肤,斜斜露在外面,赫然竟是夹碎的骨骼。
丹娘腿一软,坐在地上,半晌才哭道:「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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